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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8:53:15 作者: 梁三小漢
    荊瀾生意識有點渙散,感覺自己像是回到了地裂之中,拖著斷腿,在荒蕪死氣的裂縫裡行走。手術未愈的身體傷上加傷,在此刻被拖到了極點。

    荊瀾生的唇印上於頑的,一點點吻吮他泛涼的嘴唇,荊瀾生在黑暗裡睜開眼睛,描摹著他看不清的五官。

    琥珀里滑落水珠。

    「我還是沒把你帶出去。」

    這方絕境的空氣似乎快要被耗盡,荊瀾生有點呼吸不暢,他臉上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了,但他還是換了邊臉頰去挨著於頑的臉,脫力的手仍緊緊環住於頑。

    「你知道我總是會來找你的,你不醒的話,我就來找你。」

    「小魚丸。」

    第87章

    於頑這輩子都沒這麼痛過。

    高倍數濃縮的懷罪注入身體裡,沖爆疼痛極限的數值讓他幾近升天,意識爆炸毀滅的前一刻,他看到了臉色蒼白重傷未愈來找他的荊瀾生。

    他不知道那時候怎麼還能思考,但他想著,完了。

    自己來一針懷罪,荊瀾生就重傷進一次醫院,還沒好利索就又來找他,現在自己身上不知道被注射了幾倍量的懷罪,是要直接要了他的命不可了。

    殺掉你的愛人。

    魚死網破的遊戲結局,裴野來什麼都算好了,某種意義上他也確實成功操控住了於頑,同時毀掉了一切。

    但去他媽的,於頑不認。

    從踏上瓊林島,直到十一年塵封的記憶重見天日,不管是談進,還是懷罪,於頑從來都只當他們是鞋底的口香糖,難剝又噁心,在他們引發的刺激反應傷害到荊瀾生時,於頑才感到害怕,第一次被注射懷罪,於頑痛苦萬分也還是在最後關頭找回點微弱的自制力,收住了手,這是於頑十一年後再次領略懷罪這種精神毒品的威力,於頑沒想到第二次會來得如此之快,防不勝防地中招,還又是荊瀾生緊跟而來的處境,但於頑沒有一點敗將之心。

    再來多少次都是一樣的,他能從懷罪控制下清醒一秒,那第二次就能清醒一分鐘,談進裴野來還有什麼神通最好全使出來,他非得硬生生把懷罪馴到服為止。

    前提是這個過程不能有荊瀾生存在。於是於頑頂著互相撕扯的大腦轉身就走,馴服懷罪是他的活兒,他不會再讓荊瀾生為了他再遭一遍罪。

    後來發生什麼了?

    於頑記得自己在叢林裡跌跌撞撞,跳了個不深不淺的坑,然後七拐八拐走到了一扇精鋼大門面前,於頑對這扇門有印象,二逼相玉情報不全,他們兩個人差點被裡面的瘋子漁民一爪子撓死。

    不過懷罪控制下的於頑當然想不起來,只記得遠離荊瀾生這一件事已經讓他不堪重負了,於頑伸出手,打開了那扇門。

    沒有成群的發瘋漁民,只有一群背靠背蜷縮坐成一團、臉色青枯,眼窩深陷的人。他們身上還穿著幾年前的衣服,早已磨損的不成樣子,四肢乾瘦,但手臂和大腿上的肌肉群又相較發達,就像是常年只運用那幾處地方一樣,而他們不管性別、年齡,那張臉上都有一個一眼就看得出來的共同點灰敗又死氣,真有如活屍再現。

    那時候於頑如果有精力觀察思考,那他一定能看到這些人詫異又悲憐的眼神,那是他們少有的能擁有作為人的意識的時間,他們以為又多了一個和自己一樣的可憐人,被圈禁,被實驗,但很快,他們發現了不同。

    這個新人沒有被人押解進來,也沒有實驗期發瘋殺人的舉動,儘管他半張臉都被嘴裡流出的血糊得面目不清,看著尤為駭人,但那雙黑色眼睛沒有露出和他們一樣的瘋狂暴虐的神色,只有如同沉入湖底般、游離世界之外的封閉感。

    一個漁民呆呆地看著他,就像是遇見一個和他們散發相同氣味,但行為又完全不同的一個另類,而這種狀態,已經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他們,渴望回溯的一個狀態不像低級獸類只會暴虐渴飲鮮血,像個有種的人一樣,能對抗住令人失智的藥。

    所有人都睜大了傷痕累累的眼,他們還聽到這個人嘴裡喃喃地說著什麼……

    一個漁民瘸著腳湊近,聽見模糊的三個字:「荊瀾生……」

    「他…他還有意識……」漁民說話不太利索,聲音也嘶啞非常,但足以讓其他人明白是什麼意思,他們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如果這個和他們一樣被注射藥物的人能夠有自我意識,那是不是代表,他們也有可能會變回正常人?

    高倍數的懷罪最終沒驅策起於頑這副身體,滔天藥勢侵略逼停了他所有在運行的身體機制,於頑再也站不住,往前栽了過去。

    霎時,牆體四角的黑管子噴了一聲,緊接著開始往外噴灑濃白色藥霧,這是這些人每天都要經歷的,而這次他們沒有像往日一樣縮在牆角,而是遲鈍地站起來,朝那個抽搐倒地的人走過去。

    屋子裡很快變成白茫茫的一片,於頑什麼也聽不見,但耳道內又有巨大的聲音在轟鳴,他被拖行了一段距離,停下來時口鼻湧入刺激的氣體,但緊接著味道又消散很多,一具具乾瘦的身體拱著疊在他身上,搭起了個無力易碎的保護罩。

    刺鼻的藥氣燻烤著所有人,唯獨最底下的一方空間還算純淨,最上方傳來一個人沙啞的笑,「外面,有變動,我們很快會得救的…」

    「是啊,有希望了。」有人咳著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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