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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8:53:15 作者: 梁三小漢
房門在明母的碎罵里關上,金燦走得很慢,來到明天的病床前。明天的病情在治療下暫時穩定,不似之前那麼虛弱,但眉眼間還是纏綿的病態。
金燦進門就換了張臉,杏眼彎起,乖的不得了,把提前寫好的小本子翻給他看。
『我來告別的。』
「去哪兒?」明天沒有什麼驚異的神情,只是盯著她問。
『我犯法殺人了,要去坐牢的嘛。』
金燦坐在床側彎腰趴下,下巴擱在手背上,大眼睛帶著笑意,把本子往他身前推了推,示意讓他自己翻。
『你情況也不太好哦,怎麼辦,我去坐牢了,誰換心臟給你啊?』
明天抬手撫金燦的黑髮,辮子拆了後頭髮變成自然的卷卷,明天不厭其煩地把捲曲撫平,聲音也聽不出喜怒,「那怎麼辦呢,沒有心臟我會死的。」
守在牆角的相玉對於頑揚起迷惑的眉毛,攤手無聲道:「這是什麼新時代戀愛法嗎?」
病房裡只有明天一個人的聲音,翻一頁就回答一句,那個本子於頑提前看過,寫得就是他們相處時的事,金燦以這種『非同尋常』的方式回憶告別,新奇又心酸。
於頑攤手搖頭,表示不知道轉頭盯得更緊,雖然事情大概率沒什麼轉折了,但心老是放不下去。
後一頁寫得滿滿當當:『我要在你死之前把我的不滿全部說出來,你的清湯寡味營養餐我吃得想吐,也很討厭每天早上和你一起晨讀,那些酸嘰嘰的詩,我一點也不喜歡,看日出還行,但主要是喜歡日出,陪你上學最無聊!你的作業都讓我做,最後還看不上,不交我做的那份!你還嬌氣占強,臉臭嘴毒,一點雨也淋不得,炸串也吃不了,跟你待在一起我快憋死啦!!!』
明天勾起嘴角,似乎已經聽到了女孩兒嬌聲數落的聲音,趴在床邊看他的表情的金燦也跟著笑。
小本子還剩一頁,明天輕輕掀過去,上面畫了個簡單到粗糙的簡筆小人兒,站在巨大的太陽前,太陽還是金燦特意要來的紅筆,一筆一筆塗滿鮮紅,旁邊還貼心地配了祝詞:『給你的謝禮,祝你健康,長壽。』
於頑看到這兒的時候,還詫異畫風怎麼變的這麼突然,不過想到二人是告別的,倒也明白幾分,於頑是看著金燦畫的,雖然認真畫也沒把太陽畫圓,但顏色愣是一筆一筆塗滿,看得著急的李隊在一旁發悶火。
明天似乎很喜歡這份簡陋的謝禮,小本子一直停留在那一頁,沒捨得關上,倒是金燦等得不耐煩,伸手過去合上,拉過明天的手,在他手心寫著什麼。
李隊準備出聲阻止,於頑抬手制止,遞給他一個沒事的眼神。
這時候的金燦像是自動屏蔽了外界所有聲音,一筆一划地在明天手心寫著字,明天垂眼看著她的頭髮,眼神柔和。
金燦寫完後抬起頭,發現明天好像沒有認真在感受她說什麼,不滿地敲敲床沿,明天眼神波動,在金燦再次不滿準備敲他頭的時候,弓下身子,在金燦額頭印下輕輕的一個吻。
金燦手頓在半空,額頭觸感溫涼,她的眼前是明天白皙到能看到青紫血管的脖頸,虛弱的生命在搏動起伏,明天的吻像是無意打開了她封存脆弱的倉門,滾燙熱淚毫無徵兆地從眼眶垂落。
明天把她的眼淚一滴滴擦掉,撫住她的臉讓她看著自己,一字一句認真回答她剛才寫的話:「我明白。」
相玉仰頭扇著眼睛,「怎麼回事兒,怎麼像生離死別,不行,看不了這個。」
於頑沒說話,一直等到探視時間過了,才把金燦帶離明天的病房,明天自始至終看著金燦,直到病房門關上,明家父母才鬆一口氣,明母臨了看著警員帶著金燦離去的背影,手裡緊張地絞著絲帕,紅唇緊抿。
金燦認罪,被帶回了市局審理,副局和幾位主任坐在審訊室里旁聽,高行記錄,劉傑和於頑坐在金燦正對面。
劉傑:「金燦,你承認你是靖寧三起連環殺人案的主使,和那不勒斯遊輪綁架案的幫凶?」
金燦點頭。
劉傑:「你為什麼這麼做?」
金燦提筆寫:『報仇。』
「為誰報仇?」
這次等待的時間很長,審訊室里只有筆划過紙的沙沙聲,金燦緊攥著筆,在紙上寫下一個令人心生惡寒的故事。
金燦是遺棄兒,在她11歲的時候,因其稀缺血型,福利院將人賣到南島,在那裡當了一年人型血包後,金爍出現在了南島,他是來找金燦的,和她一般大的少年在得知家裡因不想要女孩而丟掉了同胞妹妹時,一直沒放棄尋找,十二歲的少年說走就敢走,找到當地福利院不難,被再次轉賣到南島自然也不難,少年金爍被賣到地域魔窟時,竟然還是笑著的,因為他找到妹妹了,那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和他一母同胞的親妹妹,金爍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就是自己的妹妹。他給她取名字,做了父母都沒做的事情,叫她金燦,希望她的未來金光燦爛,從那一天起,金燦不再叫孤兒院裡的小花,也不叫南島的RH1,她有一個充滿愛意的名字,叫金燦。
重逢的溫情並沒有持續多久,地獄的火焰咆哮著卷了上來,有了RH2金爍的存在,南島販血更得心應手,金爍想帶妹妹逃走,但兩個十二歲的孩子連大樓的鐵門都跨不出去,被抓到一次,研究人員不會打他們,只會多抽一袋血走,漸漸地金爍感覺到妹妹越來越虛弱了,已經沒辦法跟上他的腳步,他開始意識到這些人攫取他們的血液會帶來怎樣嚴重的後果,於是每次在穿白衣服的醫生來抽血的時候,他都伸出另外一隻手臂來代替妹妹那份,他以為只要總數夠了,那些人就不會再動他虛弱的妹妹,但十幾歲的孩子還是看不清利益薰心的大人的世界,在他滿手臂針眼,虛弱到撐牆都站不穩的時候,他的妹妹也並沒有逃過魔爪。同時,他們還陸陸續續地認識了新的孩子,有同樣因為性別被遺棄販賣的陳招弟,那是個少言寡語的黑瘦女孩,有一個還穿著校服的小男孩,叫吳小偉,以及一個沒有名字的孩子,五個孩子常縮在牢房一樣的房間看高空圓月,幻想有回家的那一天,直到一個一個被帶出去再也沒回來過,金燦還記得那一晚她縮在哥哥懷裡,聽到那個不會說話的流浪兒發出震碎喉嚨的嘶叫,哥哥捂住她的耳朵,說哥哥會保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