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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8:50:18 作者: 韓北繼
    當屏幕上深棕色的變色龍變換為惹眼妖艷的色彩後,祝安嶼激動地從地上起來,指著屏幕對身邊並不感興趣的弟弟說道,「它和你好像。」

    祝安以愣了愣,那隻與美感絕不沾邊的變色龍會和自己像?如果這話是別人說的,祝安以恐怕會被氣哭,可是這是自己哥哥說的,他竟一時間覺得是真的。

    「所以我也很漂亮嗎?」祝安以難得天真地反問道。

    「非常漂亮。」祝安嶼沒有看向弟弟,不知道是在回應弟弟的話還是繼續讚美屏幕上的生物。

    祝安以顯然認為是前者,他心滿意足的起身,跑到衛生間照鏡子。鏡子裡面倒影的是一個可愛的小男孩,可是在祝安以眼裡,是一隻皮膚凹凸不平,顏色像泥土一樣的蜥蜴。

    他第一次看見自己變為蜥蜴時被嚇了一跳,到現在他已經習慣了自己的模樣,他很少願意照鏡子,他認為鏡子裡的自己是醜陋不堪的,可是如果能變成那樣鮮艷的顏色,會不會像哥哥說的那樣漂亮呢?

    後來,他沒有再考慮過這個問題。

    在祝安以的回憶里,母親總是優雅端莊的,她曾是一位很有名氣的演員,可是因為結婚放棄了演藝事業,即便父親消失了,她還是沒有繼續表演的念頭。哥哥成功繼承了母親的氣質,雖然他和祝安以長得一模一樣,可骨子裡透露出的那種成熟與高貴是自己無法匹敵的,哥哥和母親一樣,不會變成任何一種動物,大概就是因為他們都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即便母親將自己的期待全部是施加在了哥哥身上,他也覺得母親是對的。

    「媽媽,我今天可以不去訓練室嗎?」祝安以經常這樣對秦悅撒嬌。

    訓練室里全部都是鏡子,他無法直視自己的模樣。

    「可以,」秦悅對待小兒子出奇的溫柔,「只要有你哥哥就夠了。」

    就這樣,祝安以逃過一劫又一劫。有時,他發現了哥哥有時候也不想練習,但是他還是會主動向母親請求,這樣哥哥就沒有辦法開口。

    他是哥哥,要讓著弟弟。秦悅一直都是這麼教育他們的。

    「哥哥,你怎麼偷吃薄荷糖了?」

    祝安嶼結束了一天的訓練,祝安以會這樣沒話找話來試探哥哥是否對此事不開心。

    「沒有。」祝安嶼總是矢口否認,他知道弟弟從來沒有吃過薄荷糖,所以不想和他說起這件事。

    一分耕耘一分收穫,也許是秦悅高要求的結果,祝安嶼在某場電影的視鏡中表現出了不符合年齡的精湛演技,成功贏得在場評委的一致認可,並開始拍攝這部電影的前半個單元。至於後半個單元,秦悅則推薦讓祝安以飾演。

    因為是祝安嶼的雙胞胎弟弟,大家都無條件相信他的演技,可是到拍攝時卻發現兄弟倆有著天差地別的區別。

    一個謙遜有禮,一個擺大少爺脾氣,以至於兩人的開機同時啟動,但是後者卻遲了兩個月才殺青。

    這部電影的前後部分是分開發售,影院卻是一起播映,秦悅正享受著天才童星母親的光環,她自知小兒子的演技不如大兒子,所以才會對外說自己只有一個兒子,這也導致電影獲獎時,只有祝安嶼能夠上台領獎。

    第一次站在無數媒體記者前面,祝安嶼儘量從容的掩飾緊張,面對記者的提問,他將早就爛記於心的台詞說出來,最後竟然火的一發不可收拾。

    其實從天堂摔入地獄很簡單,只要短短一句告密就可以。祝安嶼親耳聽到了弟弟對母親說,「哥哥好像有精神病,他總是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

    奇怪的應該是祝安以才對,他經常說自己是蜥蜴,林阿姨是無尾熊,天上的太陽是小船,鳥是游在空中的魚。

    母親拉著祝安嶼,問他是不是能看見幻覺,祝安嶼看向滿臉陰鬱的弟弟,覺得獲獎那次對他有所虧欠,便默默點頭,隨後的十年,他都活在黑暗之中。

    祝安嶼驚訝的看向四周,他此時整個人漂浮在雲彩之上,面前是金光燦爛的太陽,將他整個人照射的暖洋洋。他低頭看去,在雲海之下隱約可見的是密密麻麻的城市亮光,而身邊的雲朵棉花般一團團凝結在一起,深處顏色略深,明處則與自己融為一體。

    他看慣了海洋,沒想到天空竟是如此好看的,可是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祝安嶼緩緩想起剛才明明跳進的是海里,那麼這片天空其實是海洋嗎?

    很快,祝安嶼無法呼吸,他感到自己四肢僵硬無法掙扎,身體不斷下沉,好像有的人溺水就會產生這樣的反應。也就是在這一個瞬間,身邊的幻境被打破,他從明亮跌入伸手不見五指的海水中,寒冷、害怕以及窒息帶來的痛苦,所有的一切皆令他難以承受。

    這麼說他今天就要死去了,他是不是忘記什麼沒有完成的事情?對了,他還沒有親自去和不緒家裡做客,他聽和不緒說起老家的時候還是很期待的,如果能實現就好了。

    祝安嶼緩緩合上雙眼,意識開始模糊起來。

    「汪!」

    在祝安嶼的夢境開始前,他聽到了自己的愛犬不知道從何處叫了出來,他感受到又一股力量咬住他的袖子將他向上拖拽,可是很快,力量就消散不見了。

    ... ...

    當祝安嶼再次睜眼,不禁被眼前虛虛實實的景象驚愣在原地。

    眼前是白到令人心口發緊的天花板,周邊環境格外清晰,醫療儀器的聲音有規律的響動著,不同於之前,自己手上沒有插著輸液管,但手背上殘留的針眼所帶來的疼痛提醒著他現在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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