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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他若真為了她的身子著想,就根本不會將傷勢這麼嚴重的她帶回檀尋,他要的,不過一枚人質。

    通過她命令土長老,將苗水族民的戰性再次挑起。而,此時,外人看到的,僅是他散播出去的兩國帝君於杭京商議劃分領土的休戰協定,卻因著苗水族兵突然起事,裡應外合,攻克杭京,只讓人以為,這兩國帝君皆淪為苗水起事的人質。

    一時間,無論天時,地利,人和,都是占足。

    苗水無疑成了鷸蚌相爭的最後贏家。

    但,這層贏,卻不過正了另一個人,一直隱在暗處的身份。

    是的,納蘭敬德若再出現於世人面前,必是要換一個身份,這麼多年的處心積慮籌謀,難道,他要的,僅是挑起三國的紛爭,令他們廝殺之後,換來大一統的局面嗎?

    說到底,這些,不過是他一步步完成野心企圖罷了!

    所以,他帶她來瞧銀啻蒼,暗示她,她若有任何的不妥協,那麼,首先,銀啻蒼,是第一個會死的人。

    接下來呢?

    軒轅聿、百里南,他不讓她見,就是讓她不停地擔心,卻又根本不知道他們的處境。

    只能心甘情願地去完成他的部署,不是嗎?

    畢竟,她的身份,對他來說,還有利用價值。

    土長老,僅會封她的命令行事。

    她的字跡固然可以偽造,攻到檀尋那一日,必是要見到真人的。

    到時候,臨陣倒戈,不會是他所願的。

    天下的大罪人,也必是要由她一併去承的。

    「父親,女兒的修信,若能幫上父親的大業,女兒自當竭力而為。」她說出這句話,看到納蘭敬德滿意的頷首。

    「這個人,小顏是要他活還是要他死,就看小顏的決定了,來----」納蘭敬德推著他的椅子,來到一側的一根小柱子旁,將她的手放到柱上,柔聲道:「把這個按下去,前面的鐵柱就會從裡面燒透,這是懲罰背信棄義之人,最後的刑罰----炮烙。烙進去,這輩子臨死之前就再忘不了了。」

    納蘭敬德用最柔緩的語音說出這句話,帶著一語雙關的意思。

    夕顏的手被他覆著,放在那根小柱子的頂端,頂端是個活動的塞口,只有輕輕往下按,銀啻蒼就會烙死在那根鐵柱上。

    放上的剎那,她差點就要以為納蘭敬德會強迫她按下,她的手差點就要掙脫。

    可,驟然一想,這,該是納蘭敬德的又一步試探吧。

    試探她的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

    哪怕,是他的棋子,他要的,該是她這枚棋子的無二心。

    所以,她的手,不能有任何的顫抖,僅能平靜地覆到那處機關上,凝著銀啻蒼。

    此時的銀啻蒼,突然唾出一口血色的沫子,恨恨道:「要殺就殺,對於你這種女人,還真以為本侯會為你辦事,本侯的斟國因你所亡,本侯要的,就是看你破城之日,怎麼給軒轅聿一個交代,哈哈,你成為巽國的罪人,才是本侯要的!可惜啊,天理不公,天理不公!」

    銀啻蒼,你這蠢人,一樣的招術用兩遍,你不嫌累嗎?

    夕顏的臉上一點的怒意都沒有,僅是輕蔑地道:「就是我這樣的女人,不是讓侯爺欲罷不能麼?等不到我,就說出這番話,行出這些事,真如父親所說,該死!背信棄義的人,都該死!」

    她語音轉厲,手,徑直按下那機關……

    曲醉終散願相念

    只這一按,夕顏蘊了十分的力,這力的著處卻是胸口。

    胸口癒合的傷再次裂開,一陣腥甜湧上,喉口仿似有什麼東西要湧出,她閉緊櫻唇,僅俯低了螓首,一旁納蘭敬德看到這態勢,心知不妙,旋即鬆開覆住夕顏的手:「小顏,怎麼了?都怪為父不好,讓你又被氣到怒及攻心。」

    他的手扶住夕顏之際,夕顏本按住開關的手,終是軟軟地滑落,身子,一併癱滑在椅上。

    蒼白的臉,沒有一絲的生氣,饒是如此,她的唇依舊緊閉。

    即便,眼前陷入黑暗,思緒卻清明著。

    銀啻蒼,她要他好好的。

    這,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相比之,他為她做的事,這,算不得什麼。

    因為,納蘭敬德能讓銀啻蒼聽到這些話,就不會容他活著出去。

    而她,不知道還能為銀啻蒼做什麼,才能讓他繼續活著。

    僅能拖得一時,是一時。

    納蘭敬德打橫把夕顏抱起,返身出得石室,甫出石室的剎那,夕顏的唇邊,溢出一口鮮血,這口血,那麼紅,就像,若干年前,那女子胸前濺出的血一樣,紅紅地灼痛了他本望向夕顏的目光。

    這,不是他的女兒,他沒必要疼痛,他臉上剎那柔軟的線條瞬間再次變得堅硬起來。

    銀啻蒼看著夕顏的身影消失,他知道,這個女子,為了他,定傷了自個。

    惟有這樣,方即合了老匹夫的試探,又暫留下了他的命。

    其實,這命留著,和死差不多。

    若不是她,他寧死都不會承受這樣的煎熬和屈辱。

    只是,活著,就意味著,或許還有機會看她一眼。

    看到她眉眼彎彎的笑,真好。

    可,今日再見,他看到的,僅是他的夕顏,受了那麼重的傷,是誰,讓她受傷呢?

    默默地垂下一直不願垂下的臉,他的心,疼痛。

    這些疼痛,攫住他堅忍的思緒,終於讓他從喉間迸出一聲,壓抑的低吼。

    然,不會有人聽到。

    夕顏再次醒來,聽到的,僅是納蘭福關切的聲音:「小妹,好點了麼?」

    她點了點頭,胸前的感覺是麻木的,看來,鬼門關前走一遭,她的身子骨是越來越經得起折騰了。

    納蘭福端起一青瓷碗:「來,這是血燕粥,補氣血的。」

    借著舀起一勺粥,湊近夕顏,他語音低低地想起:「我知道,父親的做法確實讓人難以接受,小妹,你也別往心裡去,那邊,大哥會想法子照應著他點。」

    夕顏的唇方咽進一口粥,隨著這句話,這粥含在口裡,一時,竟難以下去。

    納蘭福,卻都瞧了出來。

    「別說話,這,到處都是監視人的東西。」納蘭福拿起帕子,替她拭去唇邊的漬意,語音恢復正常道,「瞧你,還是小時的樣子。」

    她咽下那口粥,納蘭福復舀起一勺粥,送至她唇邊:「銀啻蒼是條漢子,本來父親倚重於他,讓他少干涉兩國這一段,只帶你去苗水,卻沒想到,他愣是違了父親的意思,於是,他率十萬斟兵解圍時,著了父親的道,父親命女子假扮做你,另派暗人裝成一小隊夜兵,造出把你俘獲的假象,他不提防,僅想著救你,結果,就被那女子以鐵爪鎖了琵琶骨。那十萬斟兵也中了父親的毒霧彈,悉數被生擒。」

    這毒霧彈,是納蘭敬德這數十年研製出的兵器,以投石車發射,射程處,人吸入毒氣,皆昏迷脫力,極是霸道。

    一語甫落,這口粥她再無法咽下去,但,她若不咽,卻是令人生疑的,僅能嚼蠟般囫圇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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