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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墨陽將軍第一次對她揚起了笑弧,這層笑弧僅讓她知道,該是軒轅聿真的平安回來了吧!
她飛奔下了,墨陽將軍命令士兵將紫奴看押好後,亦急急跟在她身後下樓,似乎在喊什麼,只是,她心裡,滿滿都是喜悅,卻是聽不清墨陽將軍究竟在喊什麼。
直到,奔到霓紅樓外,墨陽將軍追上她,請她暫且先勿出去時,她看到,不算空寂的街道那端,圍著層層的巽軍。
她沒有聽墨陽將軍的話,徑直往那裡奔去,墨陽將軍欲阻她,終是收回了手。
如果能再選擇一次,她不知道,是否會奔過去。
如果不奔過去,是否,一切不會來的那樣,讓她無法接受呢?
番外 死生契闊 與子成痴
三月廿三日,牡勒山被圍三日之久,其間,偶有巽軍逃兵從山上潛下,被夜軍俘獲,皆言,巽帝迄今下落未明,巽軍軍心渙散,沒有食物,飢餓不堪,強被副將壓著,是以只能暗中潛逃。夜軍主將喜,遂命嚴加守山,只待再圍兩日,巽軍困飢難耐,軍心大亂之際,再行攻山。
三月廿四日,圍山二十萬夜軍適逢夜帝攻取杭京,全軍稍作慶賀,軍心略為鬆懈。就在這日凌晨,被圍於山三日之久的巽軍卻發起突圍攻勢,壘巨石沿各處峭壁推落山道,並與巨石後投下松明紮成的火球,大部分尚在酣睡的夜軍措手不及,避過巨石,軍營卻悉數便被松明火球所焚,一時間,死傷無數。此時,墨陽將軍率一隊士兵殺到,兩隊兵馬合攻間,二十萬夜軍潰逃,此前傳聞失蹤的巽帝突然出現於隊列中,令墨陽將軍莫追窮寇,只將該隊夜軍以牡勒山為界,以火炮相阻,與不遠處的行京城隔離開來。
同日,巽帝親率數十萬巽軍,反攻杭京。巽軍以板為幔,立桔槔與四輪車上,懸幔比城堞間,使趟捷者蟻附而上,矢石所不能及,夜軍遂作雉尾炬,施鐵鏃,以油灌之,擲驢上,欲焚之俄盡。然,車上皆備有泥漿桶和渾脫水袋,焚,未果,夜軍只能以長矛,加箭弩,阻礙巽軍攻城。
三月廿五日凌晨,城內被縛於營內的十萬巽兵,突繩索均被解開,原來不知從何處湧入數隻老鼠,老鼠聞得巽兵繩上的味道,紛紛噬啃,使得繩索盡解。
此處玄機實是繩索上被灑下苗水族的天竺葵粉,遠汐侯以鷹符調回這些族兵時,即將此粉交與族兵統將,以備不時只需。卻在此時,派上了用處。
夜軍腹背受敵,晌午時分,城內巽兵廝殺出一條血路,打開西城門,至此夜軍占據杭京城僅三日,即再度被破城,巽軍的旌旗始再次飄揚於杭京城內。
百里南自二十三日宴飲負傷後,傷勢並未好轉,卻不顧龍體,連日於城樓指揮應戰。帶到廿五日,有咳血症狀,太醫請其稍作休憩,但,面對城內突至的變數,其不允,仍指戰於城外及城內兩處。
至晌午後,城內巽兵終血殺至西城門,西城門被攻破前一刻,百里南喚來親信大將秦魁,吩咐帶他去見宴飲時刺殺的舞姬。
自那晚後,該舞姬被紫奴帶到了城樓附近一處民居暫時監禁起來,並未做任何發落,縱然秦魁等人頗有微議,但那女子容貌酷似昔日的鳳夫人,想君上有所念舊亦未可知,加上軍情漸緊,遂不敢多提,未料,危難之際,君上下此命令,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趁現在,兩處巽軍尚未匯合之際,未嘗不可從東城門殺出一條血路,哪怕棄了杭京城,留得青山在,又豈怕沒有捲土重來一日呢?
畢竟,尚有圍山的夜軍只是被隔離在了牡勒山那端,若以帝之親命,這對夜軍如今即便有火炮相阻,卻仍在運人攻戰,再次殺回,實際是指日可待的。
然,從凌晨城內巽兵起事開始,他們的諫言,君上就未置可否,僅命,分五萬夜軍於城內進行殲戰。
按著從前的軍規,對於這部分巽兵,在奪城之後,理該殺之以絕後患。
可,君上為了那所謂的三殺軍令狀,卻再次沒有狠下殺手。
令秦魁不解的還有,哪怕要見,該是帶舞姬來見君上,區區一名舞姬怎該勞動君上大駕呢?
但,秦魁心裡再是不解,仍只能遵命行事。
遂帶領百名精銳,引君上往城樓旁的民居行去。
眼下,城裡四處都漫著硝煙,杭京,已然成了一座危城,誰都不知道,下一刻,是否還有命活著,在這壓抑的氛圍下,秦魁引百里南進得民居,民居前,守著兩名士兵,見是百里南,忙躬身讓開,一進四合院,有一名宮女打扮的女子正站在其中一間房的門口,見百里南親臨,有些驚訝,跪身間,百里南的步子卻滯了一滯。
秋水綠的身影,坐於房內的椅凳上,不過月余不見,清瘦如斯。
聽得歩聲,她轉過臉來,眸底,再不是無瀾,蘊著千種的情緒,惟有一種,是最深刻,亦是最落進他心底。
那種情緒,叫牽念。
現在,既然沒有將來可言,有這份牽念,其實夠了。
身後的諸人自覺立於室外,並不進內。
他踱進室內,她一反常態,不似以往般若即若離,全按著禮數。而是行至他的跟前,手,甫要觸到他的傷口,卻是僵在半空,近不得分毫。
他看到那分距離,其實,一如他和她之間的距離,每次,想要靠近,卻因著彼此的疏離,終是永隔了那分距離,不得靠近。
咫尺,天涯,概莫如此。
對這個女子,從他說出那句話,若不願往夜國,他不會強她所難,她應上那句,「慕湮惟願和國君琴瑟和鳴。」
終是讓他那時的心,稍稍地悸了一悸。
他的笛聲,真的有人願意真心相和嗎?
從來,沒有人和過他的笛聲,曲高和寡,一如帝王之道。
只是,她說了,他便信了。
那種信,帶著一絲的欣喜,卻很淡很淡,濃不過彼時,那雙眼睛在他心裡的份量。
入夜宮,他遵著父皇的意思,許她以高位,許她以最豪華的宮殿,可,她仿佛對這一切都無動於衷。
無動於衷間,她沒有再彈過那曲鳳徊心。
所謂的琴瑟和鳴,不過是那時的一場自欺欺人。
而他,也欺瞞著她,不是嗎?
賜她香囊,看似聖寵,卻實不讓她懷得子嗣。
知道旋龍谷那次臨幸,帶著別樣意味的臨幸,她得了他的子嗣,卻亦成了他和她之間,再無法癒合的一道傷口。
是的,胸前的傷口,人活著,終有一天可以癒合,他加諸在她身上的那些謀算、利用呢?
縱她並非因他死了一次,實際和他是分不開關係。
那名宮女梨雪,雖是他步驟中的一步,卻亦成了別人謀劃中的一步。
背後,或許還有股勢力,在他尚未絕下心,下最後一道命令前,成全了他的謀劃。
這股勢力,從旋龍谷經安縣時,他知道一直都在。
他也一直順著那股勢力的所為,來得到他想要的。
當這股勢力操縱著慕湮欲將他刺死時,他才明白,與狼共謀,最終定會被傷到。
只是,他再沒有時間去揪出這股勢力,這一役,他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