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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就是這樣的舉止,讓他明白母妃的良苦用心。
沒有了眼睛,很快,母妃就會繼續被他的父皇所遺棄,不如,趁著現在,帝君心裡還有一絲憐惜的時候,為他的將來鋪好路。所以,死,是母妃僅能選擇的一步路。
在母妃去後的那個月裡,父皇不僅給母妃最盛大的葬禮,亦正了他皇長子的身份,只是,仍沒有冊他為儲君。
因為,那一次,他的拇指受損後,雖扶正指骨用了藥,再是使不出力,他的手甚至連握筆、握箸都是不能了,更遑論其他呢?
一國的儲君,身為殘疾,無疑,會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也在那一年,父皇為他請來了名聞天下的神醫張仲,經張仲悉心照拂,他的右手奇蹟般的慢慢恢復。
說道這裡,他的聲音忽然停止,再沒有一個字從他的唇裡帶著破碎意味的溢出,夕顏不自禁地向前稍側了身,瞧他是否有事,這一瞧,卻看到他的目光睜開,雙目炯炯。
他,原是醒著,縱然,他身上的狀況,實際是不好的。
他凝住她,握緊她的手,卻是逐漸的鬆開,語音依然虛弱,然,不再斷斷續續:「除了母妃,沒有人會真心地待朕,朕今日的一切,是朕那個卑微的母妃用命換來的。」
他停了停,隨後,才接著道:「母妃離開朕的那天開始,朕就不相信任何的感情。這麼多年,朕坐到了這個位置上,其中的艱辛,比其他兩位帝王多得多。所以,他們可以醉情於其他,而朕不能。你們都可以認為朕狠辣,絕情,可是,朕這麼做,沒有任何的錯。朕,首先是名帝王,其次,也是帝王。朕手裡握的永是神器,永不會是其他!」
這句話,帶著對她的可以,也帶著一種對他自個的刻意。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明白,他的心,終是柔軟了剎那。
這剎那的柔軟,是緣著慕湮,抑或是她,她不想去辨。
他的指尖,觸到她的眼睛,她沒避開,灼燙的指尖,讓她的眼帘閉闔,閉闔的時候,她的聲音,在這寂夜裡響起,卻不再清泠:「因為,我的眼睛,像你的母妃,所以,你才對我,有些許不同。對嗎?」
他沒有說話。
而她卻已明白。
所以,他才會選擇,在她面前傾訴,借著傷痛的剎那柔軟。
或許,他看著她,更多的時候,是看著她的眼睛,因為她的眼睛,亦是他的慰藉。
「這些許不同,僅是由於我這雙眼睛,你的父親所畫的那幅畫,裡面的女子,是我的母親,對麼?」
她的手覆到他的指尖,移開。
「你母妃這一生,等到你父皇些許的愛憐,皆是由於這雙相似的眸子,而你,執政這麼多年,清明如你,難道,只是在重蹈這一個覆轍麼?實際上,你確是動了些許的心,卻不是對我……」
她的話說的極柔極慢,只是這份極柔極慢,卻讓他第一次,向後避去,仿似,她是猛獸毒蛇般,讓他避之不及。
他甫啟唇,終是避開了她的話茬:「朕應該恨你的母親,如果不是她,朕的父皇不會痴迷這麼。可,其實,你的母親沒有錯。是朕的父皇太懦委,為了所謂的維繫夜國久安長和,在你母妃被關押於旋龍洞時,他選擇了逃避。在宮裡尋找一個個替身,制一次次仿香,卻不敢去旋龍洞面對一切。而夜國因他的荒於政事,國力終是遠遠遜於其他兩國。」
他的父皇擅長作畫,那麼,旋龍洞裡的那幅畫該是他父皇所做吧。從母親的珍視程度,無疑,母親手札里,那個難以面對的男子,該是他的父皇。
這些,他該不會知道。
而她也沒有說的必要了。
畢竟,這對他,亦是一種傷害,不是嗎?
「所以,你選擇封閉自己的感情,以此說服自己,在你心裡,有的,只是江山社稷,再不會是其他。可,你其實也懦委,對待感情,你同樣如此,不是嗎?」她輕輕說出這句話,不再多言。
因為,室外,傳來一名男子的聲音,這個聲音,徹底地打斷了一切:「君上,有事稟。」
「說。」
門外的聲音有一絲的躊躇,卻依舊道:「君上,我軍將士用了今晚的膳食,突然皆腹痛不止,眼下,已令軍醫去瞧,該是膳食里被人下了巴豆粉。」
百里南似乎並不意外,只淡淡道:「朕知曉了。著令軍醫速熬湯藥,另,調情況稍好的將士往城樓替下城門守軍。」
「是。」那名男子領命離去。
百里南並沒有一絲慍意,他緩緩起身,哪怕,身上還有著灼熱的溫度:「朕是懦委,否則,不會在旋龍洞那晚,將你讓給軒轅聿,或許,那個時候,朕想的,始終是其他。」
旋龍洞,他,原是知道的。
只是,那一晚,慕湮和軒轅聿的相擁,豈會瞞得住他呢?
哪怕,她再怎樣搪塞周全,他還是有所察覺,方會往後殿去吧。
慕湮和他三年間,於夜國的後宮中,究竟,有著怎樣的一段過往,倆人看上去,相敬如賓,只是,實際,都是將對方的身影駐進了心底,卻不承認。
一如,她最早和軒轅聿不也如此嗎?
她想說什麼,他卻起身,往室外行去,行去前只留一句話:「這一仗,朕,始終是輸了。」
她沒有攔他,即便他身上的情況並不好,然,他要做的事,不會希望任何人攔住他,況且,她隱隱聽得到,樓外,傳來一些聲響,那些聲響,她不會陌生,是以往每日攻城樓時的聲音。
「朕沒有傷他,和朕對戰時,他似乎有什麼不對,朕收手不及,逼他至山谷旁,他不慎摔了下去,朕扯住的,只是那條穗子。」
離開房室的剎那,他留下這一句話,再無其他。
跌入山谷,會沒事的,一定會的。
一如,現在的攻城,定是軒轅聿回來了吧!
從這一晚的夜半,到翌日黃昏,整座行京城再次經歷了攻城炮火的洗禮。
夜軍大部分因誤食了巴豆粉,疲軟無力,但,服了軍醫的湯藥後,卻個個精神矍鑠,鬥志昂揚。
百里南分少許兵力將軍營內的所有巽兵悉數綁紮看守起來,其餘兵力皆往城樓處進行守城之戰。
夕顏不知道外面的情況,也不知道慕湮究竟怎樣了。因為紫奴在門外守著,根本不會放她出去。
但,退一步講,如今的形式,她出去,又能怎樣呢?
攻城的戰役正在打響,率領這場攻城戰的人是誰,她想知道,卻又害怕知道。
因為,如今,至少還存著希望。
若一旦發現攻城的不是他,是否,希望就會變成絕望呢?
然,再怎樣,終究會有面對的一刻。
知道,外面的嘈雜聲愈大,伴隨著一些鐵蹄的聲音,及室外一陣打鬥聲後,終於,室門被打開。
室門推開處,竟是墨陽將軍,紫奴被墨陽將軍隨身帶了的士兵制服在一旁,眼裡,是怒恨的目光。
夕顏顧不得紫奴,只帶著驚愕,更多是欣喜地瞧向墨陽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