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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這份柔軟,於疆場的無情,實是沒有任何益處的,反會成為一種束縛。
她避開他的手,迅速跟上安如的步子,穿過那條街道。
安如走得很快,帶著他們,拐過幾條街道,走過一小片林子,便來到一處台階前。
那台階,長長地延伸上去,仿似一眼瞧不到頭一般。
「喏,就是這裡了,杭京陵。以前不打仗的時候,晚上啊,這裡都燈火通明,人來人往的,可現在,這城裡,除了士兵,百姓哪怕留下的,都閉門不出,自然這裡也沒人了,我們爬上去,那上面,是杭京最高的地方,看星星好清楚的。」
夕顏望上瞧去,這台階少說得有幾百階吧,隱隱地,只能瞧見台階最上方,有石望柱矗立著。
銀啻蒼的目光微微流連於夕顏的身上,才想著,是否要帶她掠上去,突聽安如一邊輕快地走台階,一邊道:
「聽姥姥說啊,這台階,總共有一千零一層呢,一步步地走上去,當中不停的話,在老槐樹下許什麼願,都是會靈驗的。對了,今晚如果真的看到星星隕落,是不是許下的願會更靈驗呢?」
沒有人回答得了這個問題,夕顏只是默默地走上台階,她走得很慢,知道自己的身體底子,她不能求快,既然,要不能停歇地走到台階頂上,惟有緩,才能連貫吧。
只是,倘若感情一味地求緩,則必會在經年累月中蹉跎掉所有的激情。
這一念起時,她突然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她今晚到底怎麼了?
是因為看到戰火的殘忍,慨嘆起生命的無常?
還是,源於對戰役的擔心,想要牢牢握住些什麼嗎?
銀啻蒼隨著她,一併走上台階,這麼高的台階對他來說,並不會很辛苦。
只是,跟著她走,每一步走得,都是那麼辛苦。
然,再辛苦,卻是沒有任何怨尤的。
走了一半,一直遙遙領先走在前面的安如已經就地坐下,嚷著:
「不行了,不行了,我是不要許願的,太累了。從小到大,我就沒一口氣走到台階頂的。」
其實,安如離最頂層的台階,不過只剩下百階不到了。
夕顏淡淡一笑,依舊保持著很緩慢的速度,而,她的胸腔內,呼吸,卻是愈來愈急促。
真累啊。
看著,那石望柱仿佛近在眼前,可,每走一步,卻覺得,那路似乎並沒有縮短一步。
腿象灌了重重的沙擔一樣的沉重,偏是憑著一股執拗的氣撐著。
什麼時候,她竟會相信,一步不停,在老槐樹下許願就能成真呢?
哪怕僅是種慰藉,卻讓她如今,甘願去試。
是的,她想要許一個心愿,關於未來的心愿。
好累,真的要停了,一口氣感覺,快要喘不過來,真的好累。
手方要撫到胸口平下那口氣,募地被人一牽,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隨著那人,步履輕快地往台階上行去。
對,步履輕快。
仿佛,那些台階不是台階一樣,她的足尖只點到台階的邊沿上,便很快地邁上下個台階。
不用順著牽她的手望去,她就知道,只有他。
他牽著她,用他的輕功,帶著她躍至最上層的台階,身後,傳來安如清脆的聲音:
「哇,你們不累啊。」
接著,是安如不假掩飾氣喘吁吁地接著奔上來。
確實不累。
夕顏的腦海中浮過這個念頭時,忙把手從他手裡抽出來。
這一抽離,迅速,不帶一絲的留戀。
他看著手心的空落,其實,早就習慣。
除了唇邊漾過一絲笑意外,他不會有其他的動容。
「哪有星星隕落啊,連星星都那麼少。」安如的聲音打破一隅的靜寂。
夕顏環顧四周,台階之上,兩根雕刻著祥雲的石望柱後,是一棵很高很高的老槐樹,這麼高的槐樹,樹齡該有很長了吧。而這老槐樹的每根枝丫上,都掛著一些瓔珞,每個瓔珞下,皆繫著一個小小的竹筒子。
安如瞅見她不解的神色,笑道:
「這個竹筒里呢,裝的就是許願的紙箋了呢。」安如隨手從地上撿起一個竹筒,道:「倘若這個願望,老天爺沒法幫你實現,這個竹筒就會掉下來,如果一直能掛在樹上,那麼,這個願望,終究是能實現的,待到實現願望的那天呢,要再回到這棵樹下,把這竹筒取下來,就算是還願了。」
老槐樹下,零零散散的,確實有不少的竹筒不知是被風吹落,還是本身系的不牢,就那樣,靜靜地躺在地上。
這人世間,真的沒有許成的願望,就這麼少嗎?
是的,相對於書上那密密麻麻懸著的竹筒而言,散落的竹筒相對太少了。
「小姐有在這許過願麼?」夕顏輕聲問了這一句。
「我?才沒許過呢,首先,長這麼大,似乎沒啥值得我許的,其次每次來這裡,我沒一次能一氣走到台階頂的,不過是好奇和無聊罷了。但是,假如今天晚上能看到星星隕落的話,我突然很想許一個願望呢。」
安如隨意找到一處老槐樹下的空地,倚在樹身上,頭歪歪地靠著,望著皓渺的夜空。
夜空中,有隱約的星星閃爍著,可,連月華都是看不到的。
四周,是黑壓壓地一片樹,除了這些之外,視線能看到的東西實在有限。
真的會有隕星墜落麼?
她怎麼也想這個呢?
目光,落到繫於樹上的瓔珞,密密地垂著,大部分下面都懸掛著竹筒,只有很高的接近樹冠部分,還有幾根孤零零地飄著。
眸華流轉,看到,離老槐樹不遠的地方,一座井池旁,是一處小小龕室,該是很久沒有人打理的緣故,裡面散落著一些紙箋,還有乾涸的墨塊。
有紙,有墨----
也就是說,可以許願。
收回目光,她望向銀啻蒼,他僅是斜靠於樹杆,仰望著穹宇。
或許,他真的僅是對星隕有興致吧。
或許,真的是她多心了。
她低下臉兀自縮進樹影里,步子,想往那龕室移去,甫要移去,突聽安如道:
「好睏啊,怎麼還沒有,我太困了,先睡會,麻煩侯爺看到有星星隕落,叫我一聲!」
「嗯。」銀啻蒼低低地應了一聲。
這一語,夕顏知道,她不能去到龕室,銀啻蒼定是注意到她了。
不知為什麼,她怕他洞悉到她的心思。
停了步子,當是隨意地走著。
只越走,她越離他遠一些。
「你,也休息會,等有星星隕落,我喊你。」他仿似對她說,但,仍是背身向她。
「奴才多謝侯爺。奴才對這並不感興趣,只是,奉命伺候著主子。」
主子?
銀啻蒼不再說話,她有她的堅持,而他的堅持,哪怕是有,也是隱於她的堅持之後。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夕顏有些擔心,這麼晚回去,是否會引起軒轅聿的注意,開始躊躇時,突然,銀啻蒼的聲音在耳邊再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