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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太后,您的錦裙。」西藺姝的目光隨著太后身子微欠,說出這話時,本撫於腹部的手不自禁地稍稍緊握。

    「呃,皇后的鳳榻看來還是識人坐的。」太后悠悠說出這句話,「皇后雖然比哀家年輕不少,但夜已深,想是也無人會注意,哀家向皇后討要一件裙衫披上,皇后不介意吧?」

    「因著奉行節儉,臣妾的裙衫已有月余沒置換新的了,不如,讓梅姑姑替太后另取了來吧?」

    「天色已晚,慈安宮離這不算近,來回一趟,倒是折騰?難道,皇后連一件裙衫都不樂意予裹家?」

    「臣妾怎會有此意呢,只是怕這半新不舊的裙衫辱及太后。」她頓了一頓,語意一轉,「不知太后喜著什麼樣的顏色,臣妾親自為太后去選來。」

    「噯----」太后的手按住皇后要站起的身子,道,「哀家自個去就行了,皇后你懷了身子,還是少走動為好。」

    「太后,臣妾----」西藺姝還要說什麼,卻被太后的手用力按著,再動彈不得。

    太后緩緩走近那櫥櫃,玉手打開其中一扇雕著金凰棲牡丹的櫃門,裡面,滿是絢麗的縫羅綢裙。

    一眼望進去,排得密密緊緊,她的手只拿住面前那件碧綠的錦裙,輕輕一提,那件錦裙便落入她的手心,隨後,她關上櫃門,這一關,她能覺到手心,有著冰冷的膩汗:

    「皇后的裙裳果真太過鮮艷,哀家看得眼花繚亂,就隨便取一件罷了。」

    轉身離開櫥櫃,這一次,她儘量控住自己的步子依舊如常,可,手心的膩汗只滲進了那件羅裙里,愈發讓她的腳步不由地虛浮起來。

    方才,當她打開櫃門的剎那,就知道,裡面藏了一個人。

    哪怕,她聽不到一絲的呼吸聲,哪怕,那些裙衫阻隔了她的視線。

    可,她卻知道,裡面必是有一人的。

    因為,就她手中這件碧裙的裙擺尾上,映著明顯的水漬,和氈毯上的一模一樣,門口的其他幾件也是如此。

    既然確定了心中所想,她惟有儘快地走回鳳榻旁,裝做什麼都不知道。

    否則,今晚,或許,她就會意外地薨於宮中。

    這宮裡,有太多的意外,是由於窺探了不該窺探的秘密才會發生。

    若不是要確定一件事,她是斷不會擊冒這險的。

    那水漬的印子,不啻是一名男子留下的,而且該是著了禁軍所穿的靴子。從裙尾上,她能辨得那些水漬的印痕恰是靴鞋下的紋路。

    究竟,是真的禁軍,還是有人冒充禁軍入這棲霞官呢?

    她想,這個問題的答案,應該很快也會知曉。

    既然斷定,今晚,皇后宮裡藏了人,那麼,沿宮的四牆處,她命人守著就是了,難道,那人還會就此遁去不成?

    她的目光落到西藺姝臉上,西藺妹的臉在燭影曳紅下,添了幾分的燥紅。

    只不知,這是燭影所致,還是因為其他的原因呢?

    「皇后,還要借你的更衣隔間一用。」

    太后說出這句話,西藺姝微微一笑:

    「太后請用。」

    太后走進屏風隔住的更衣間,卻突然轉身,朝著殿外喚道:

    「莫梅,進來伺候哀家更衣。」

    殿外傳來莫梅的應聲,及殿門開啟的聲音。

    這終讓太后攫緊的心,稍稍松卻了下來。

    隨著莫梅的進殿,那藏匿於櫥櫃中之人,該是有所忌諱的。

    後宮中,惟有保住命,才能步步為營地,繼續謀算。

    今晚,她窺得一些本不該窺得的東西。

    也正因此,不過是一場,你死我活的謀算!

    西藺姝看著太后步進隔問,她的步子慢慢移到櫥櫃前,只這一移,她看到,背光處,氈毯上的那些許的水漬。

    面色一白,只微咬了一下櫻唇,手上的護甲緊緊地掐進手心。

    太后,這,可怨不得她了!

    杭京知府府邸,辟了單獨的一進院子予軒轅聿御駕暫歇,有一正房,兩處偏房,並一獨立的膳間。

    軒轅聿甫至杭京,就往城樓處行去。

    夕顏知道,那裡,如今尚在進行著一場戰役。

    攻守間,死的,正是那些兵士,受苦的,無疑是兩國邊陲的百姓。

    而她,做為一名小太監,能做的,亦是有限的。

    哪怕,有些擔心,軒轅聿的安危,但隨著遠處的嘶殺聲,及硝煙漸漸止歇,怕是,這場戰役接近尾聲了吧。

    獨自,在灶旁邊替軒轅聿做著西米羹,一邊悄悄熬著自己的藥。

    自做了軒轅聿隨身的太監後,她只有趁每日做西米羹的時間,煎熬這些湯藥。

    因為,只有這時,膳房內,她可以不讓任何人隨著。

    可,湯藥熬好前,都會有些許的味道,是以,每次,她都將西米羹先煮得香氣四溢時,方以大火速熬了湯藥,然後,趁熱趕緊地喝下。

    這樣,縱療效會減半,值得慶幸的是,張仲果真是神匿,她的千機毒並沒有病發的徵兆。

    今日,仍舊如此。

    她細細的做著西米羹,這幾日,瞧著軒轅聿好象連日趕路,火氣有些上來,而蜂蜜無疑是清熱補中的食材,是以,她特吩咐了膳房備下這蜂蜜,待到以汁入調,煮熟時,兌上蜂蜜,最後另灑了雪花糖。

    將西米羹做完,她才要去將熱煮的湯藥倒出來,卻聽到,門口,傳來膳房掌事太監的聲音。

    自那晚後,倒一路都不曾見到他,她從窗格中期外望去,正是那膳房掌事太監。

    這一望,讓她驚訐的是,他的手,竟然,只剩了一隻,另一隻,即使包著厚厚的繃帶,都瞧得出,從手腕以下,是齊齊地斷了。

    斷去一手,對一名廚子來說,不啻是斷了生計,更何況,他還是一名太監。

    要做到掌事太監的位置,需要很多年,也等於,所有的歲月都是搭在了官里,現在,他的手沒了,還被幾名禁軍推搡著要趕出府去。

    「這話你和哥幾個說沒用,李公公留你養好傷再趕你走,也算對得起你了,若是擱別人那,當時就不會讓你留著,走吧走吧,這點錢,足夠你好好過日子了。」

    「我要見李公公!我要見皇上!」那掌事太監猶自叫嚷著,絲毫不願往外行去,手裡的包裹推搡間,掉落地上,裡面,至多是幾十兩銀子。

    這些銀子能好好過日子?

    夕顏的手無意識地放到湯藥上,直到被冒出的熱氣灼到指尖,萬縮了起來。

    她知道,定是軒轅聿剁了那太監打她臉的手,他對她如珠如寶一般,從來,任何人若對她不好,他都會替她用更極端的萬式去處置。

    為了她,他可以做出最暴戾的行徑。

    如今,也是一樣。

    只是,她要的,真的是這些嗎?

    她想出得膳房,但,步子卻滯了一下,出去,又能怎樣?

    如今,硝煙四起,讓掌事太監離開這處,倒是好的。

    留下來,手不能做,那些太監又是宮裡待久的,踩低拜高的事,自是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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