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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在他的溫柔里,她說出這句話,猶帶著期盼。

    是的,期盼,她願意放下所有的身段,再次請他來,只要他肯來,說明一切都是有轉圜的。

    哪怕,最早行出今日這一步,是為了她腹里的孩子,能得到更多。

    但現在,她知道,不僅僅因為這個孩子。

    哪怕,他對她的感情不復往昔,可,即便是往昔,其實,也僅是借了西藺媺的光,不是嗎?

    如今,她也是皇后了,連被太后發落往暮方庵的她,都握得住從新再回宮的契機,還是以這般榮光的身份,為什麼,感情不可以從來一次呢?

    「今晚,再說罷。」軒轅聿的目光越過她,看到,那抹雪色的華裳,終是坐著肩輦緩緩駛開,並未停留。

    仿似,沒有看到他一般。

    但,他知道,那身影該是瞧到他了。

    畢竟,校場沿門的那段,僅是一拍矮柵欄為隔,坐於肩輦之上,豈會不見呢?

    所以,他才走進西藺姝。

    只不知,這樣,傷到的,又是誰。

    肩輦上,夕顏側俯著身子,手裡拿著一枝剛摘下的梅花,這宮裡,到處都是梅花,自西藺姝立為中宮後,幾乎其他的花,都是見不到了。

    還真是一花開盡,百花殺。

    她坐於肩輦,偏被一枝斜過來的梅花刺到了臉頰,隨手一折,竟是折了下來。

    這一折,她的眸華望去,仿似有熟悉的男子聲音,只一望,卻看見軒轅聿和西藺姝站得很近,在說些什麼。

    西藺姝一身華麗的中宮翟衣,她當然不會看錯。

    軒轅聿未穿龍袍,著戎裝的樣子,她也不是第一次瞧見。

    他們站在那,倒真是配得很呢。

    一個華服,一個戎裝,誰能說不配呢?

    她兀自搖著梅花,並沒有命肩輦停下。

    本來,在宮裡獨自待著,腦海盤旋的,滿是慕湮的死,這漸漸讓她覺到窒息的悲慟。

    於是,趁著日頭正好,出宮將這些窒息的悲慟悉數散去。這一散,偏是讓她瞧見了這,若讓別人看到,莫不是以為,她存心礙著誰麼?

    加上太后昨晚的話,合著今日的事,倒真是該避過去的。

    心裡這麼想時,卻聽得一嬤嬤斥道:

    「呀,您怎能摘這梅花呢?!」

    她眯眼望去,正是侯在校場外,看樣子還是西皇后身邊的管事嬤嬤。

    「怎地不許摘了,你也不敲敲,這是誰。」蜜恬不服地在旁道,聲音卻是大的。

    這樣,真不好啊。

    「就是主子,您在這宮裡還能大過皇后去?這是皇后最愛的梅花,任何人都是摘不得的!」

    「哦,是麼?」夕顏應出這句話,餘光瞧到,那校場餒的人,顯是聽到了這裡的爭執聲音,向她望來。

    要避,反是避不過了。

    西藺姝款款行來,那鮮艷的翟衣落進夕顏的眼中,只讓她覺得,真象一花孔雀般耀眼,她瞧了一眼自個身上的雪色衫袍,若非坐著這肩輦,恐怕無人會知道她是主子吧。

    手裡捏著的那枝梅花,此時,卻成了招人的東西。

    不過,她折下它來,不也正是它招了她嗎?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她吩咐肩輦放下,在西藺姝近得前來時,福身行禮。

    「怎麼回事?不知道皇上在校場麼?驚擾到聖駕,爾等真是太沒規矩了。」西藺姝的聲音倒是很溫和,一手微扶著其實尚平坦的腹部。

    是了,自她從苗水回來,西藺姝好象就一直很「溫和」了。

    既然,對於這份「溫和」,那她僅能謙虛了。

    況且,西藺姝的姿勢,不正告訴她,她懷了身孕嗎?

    若按著日子推算,該是那日在御書房裡吧。

    那晚,他後來對她說,不會做讓她失望的事。

    原來,那件事,是算不得出讓她失望的。

    她的唇角輕輕撇了一撇,心裡,其實怎會不失望呢?

    哪怕能裝出不失望的樣子,她卻終是介意的。

    「是臣妾初回宮,不識規矩,誤折了皇后的梅花,才引來這些事,驚擾了聖駕,全是臣妾的不對。請娘娘恕罪。」

    「哦,原來這事,這也不算是規矩,因為,並沒有明文限定過什麼。只是,這梅花開在枝椏不好麼?皇貴妃把它折下來,不過一日,也就枯萎了。」西藺姝唏噓地說出這句話,倒真是有幾分憐花惜花的意思。

    但,不知道,是給誰看呢?

    夕顏略抬了眸華,軒轅聿仍在那張弓射箭,恰是箭箭直中鵠心。

    也就是說,絲毫,沒有分心於這裡。

    原來,西藺姝是博給那些宮人看啊。

    真是不嫌累。

    「臣妾的私心重了,瞧著這花嬌羞,就生生折了下去,卻是讓它提前就枯萎了,還請皇后娘娘責罰。」

    承認自己是有私心,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畢竟,顯見,有人是要在宮人面前立賢惠的名聲。

    哪怕西藺姝再怎樣,以前發生過的事,她是不會忘記的。

    江山易改,本性卻是難移,即便得了如今的位置,難道,這性格就會轉了不成麼?

    西藺姝不會喜歡她,而,她也犯不著去觸怒於其。

    「罷了,提不上責罰。這梅花,折便折了吧,若是能為皇貴妃添妝,倒也不枉費它開得嬌艷。」西藺姝說出這句話,眸華望了一眼,不為所動,猶在張弓的軒轅聿。

    日光照耀在他的戎裝上,有著如天神一般的丰姿雋永。

    是的,她不要他注意到夕顏。

    既然傳聞里,夕顏在行宮逐漸失了寵,她不希望眼前的女子再有得到注意的一日。

    這樣,或許,她在帝王心裡,才能有些許的轉圜。

    父親要的太子之位,也才能有所轉圜。

    「去吧,本宮還要陪皇上一會。」

    西藺姝該是怕她引了軒轅聿的視線,所以,急急想打發了她。

    這卻是她想要的。

    她福身行禮,復上輦,只這一上,覺到似有目光朝她望來,她略回了身,那人,分明已開弓,一箭出,又中鵠心,引得李公公率著一眾太監交好之聲,把周圍的聲音,盡數掩了去。

    她不再望他,只倚於肩輦上,將那梅花的花蕊擰了下來,戴於髮髻旁邊。

    添妝,好,就添妝吧。

    「皇貴妃娘娘,這花一點都不配您,咱們這就去御花園,另選些好的戴。」蜜恬顯是被那嬤嬤的話噎到,氣氣地道。

    「不必了。就這吧,既然摘了,也別浪費。」夕顏淡淡地道,「我有些乏了,回宮。」

    她側身蜷臥於肩輦上,早知道,便是不該出來。

    沒由來,心裡倒添了浮躁的意思。

    西藺姝走回校場,卻見軒轅聿正收了弓,瞧她回來,微微一笑,道:

    「皇后,朕還有政務要處理,皇后若對射箭有興趣,朕命人教你。」

    西藺姝一望那弓,只訕訕的推拒了,卻是再不能隨帝而去。

    唯能寄期盼於晚上,他真會來她宮裡,品一品甜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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