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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太后的神情有絲黯然。

    畢竟,慕家,是她一直要保,卻到如今,根本保不得的地步。

    夕顏的唇瑟瑟發著抖,再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除夕那晚,是了,初一那會,李公公象是要回些什麼,可她彼時只顧著貪念於自個的溫情蜜意里,卻是根本沒有顧及其他的。

    閉上眼睛,慕湮,去了?

    她沒有辦法去接受這個事實,哪怕,這已是不容質疑的事實。

    這件事,是否,又能看成是帝王間的謀算呢?

    從慕湮最後一次來看她,不經意露出的那份落寞,她又豈會記不清呢?

    她說,沒有孩子,就是解脫。

    現在,死,是否才是真正的解脫呢?

    而這一切,若非那晚她取了那支夕顏花簪,或許,一切就都不同了,至少,沒有不會死吧?

    心,痛到辨不出任何其他的味道。

    想流淚,可,眼底生疼的,竟是一滴淚都流不出了。

    「顏兒,哀家沒有想到皇上連這都瞞了你。但,你要知道,他哪怕瞞你什麼,都是為了你好。」

    她當然知道他是為了她好。

    縱然,曾有過懷疑,曾有過傷心。

    只是,基於深沉的愛罷了。

    「顏兒,哀家問你一句話,你要老實地回答哀家。」

    「嗯。」她說不出任何話來,只用力點了下螓首。

    既然失憶,對於過往的事,她若表現得太過在意,乃至失態,只會讓太后瞧出端倪吧。

    止了瑟瑟發抖的唇,唯有心底,眼底繼續痛著。

    「雖然你現在失去記憶,但這句話,由著你的性子來回答,不必去想過往,也是好的。哀家問你,若許你出宮的自由,和永遠留在宮裡,你選擇哪一樣?」

    終是到了這一天了嗎?

    「太后,要聽臣妾的心裡話麼?」

    「當然。」

    「若是失憶以前,臣妾想,應該會選擇自由吧。畢竟,身為世家女子,從小缺的就該是自由。但,現在,既然失去了以往的記憶,臣妾所以記憶的開始,就是從宮裡開始的,若出宮,反倒不知怎樣使好了。所以,臣妾想留在這。」

    這句話里,多少帶著言不由衷。

    他回答太后的話,又有哪一次,不是如此呢?

    太后是聰明的女子,對這樣聰明的女子交心,無疑是最愚蠢的。

    畢竟,她對太后來說,只是後宮制衡的一枚棋罷了。

    從三年前,太后傳她回宮開始,就是這個意思。

    「哀家知道了。好孩子,不枉費皇上待你。哀家希望,你能隨軍伴皇上出征,畢竟,這一役,或許會很快結束,或許,會耗費很長時間。但不管怎樣,該是你唯一能出宮的日子,既然你今後選擇留在宮裡,這份出宮的自由,是唯一的。」

    「臣妾也想,只是,皇上不會允許的。」淡淡的說出這句話,卻並不能讓心裡驟然生起的疼痛減少一分。

    「他會的,只要你提出來,他一定會允諾。」太后意味深長地道。

    「太后的意思是--」她只說了半句,並不往下提。

    其實,也是因為,此時,她根本沒有辦法多去想一下其他的事,心裡,腦中滿滿都是慕湮的事。

    「你想見皇上麼?」太后反問出這句話。

    「臣妾自然是想的。」她脫口而出這句話,不知是因為想著慕湮的事,抑或,這本就是她最真實的想法。

    「你想就好,哀家會安排你明晚就見到皇上。也希望你不要錯過了哀家這份安排。」

    罪妃 45

    明晚?

    那麼快?

    太后這般急促,隱隱地,僅讓夕顏覺到,這次親征,相較於斟國那一役來說,更為艱險。

    哪怕此時,她並不知道巽、夜兩國兵力多寡。

    她只知道,彼時,巽軍意氣風發,一路勢如破竹。

    但,經過那一役,巽軍軍心疲乏,急需的該是修整,這樣交戰,勝算,又有幾何呢?

    誰勝誰敗,關係的,不僅是江山易主,還有他的安危!

    明晚,即便見了他,她又該怎樣去提這件事呢?一句嬪妃不得干預朝政就足以駁了她所有請求。

    他和她之間隔了這一個月,可,他於她的疏離,不會由於這一個月的時間推移有任何轉變。

    因為,這本就是他要的。

    只是,眼見著,宸兒冊立太子在即,那道規矩也必將會一併執行。

    難道,她按著太后的話,隨他出征,那道規矩就會有所不同麼?

    心下百轉,面上卻含了幾分羞澀:

    「臣妾叩謝太后。」

    「不必多謝哀家,哀家實是為了自個。皇上是哀家的希望所在,不管怎樣,哀家為了皇上,任何事,都會忍,也都會去做。」

    從前不為人母,或許,她還難以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可,有了海兒之後,太后的這種心境,她是能體味的。

    也就是說----

    她的心咯噔一下,太后已復啟唇道:

    「眼見著,明日一過,再由三日皇上即將啟程度,你若隨軍出征,宸兒就交由哀家照顧罷。」

    果然,太后沒有辦法完全信任一個人。

    對她,亦如是。

    而宸兒,也是太后的親孫子,不是麼?

    交給太后,她沒有什麼不放心的。

    鏖戰疆場,生死都是一線間,又豈能帶著一個剛剛兩月大的嬰兒呢?

    「宸兒就拜託太后了。只是,這幾日,臣妾懇請太后,能容臣妾再盡一下為母的職責。」

    「好,除了冊立那日,每日用膳時,哀家會讓莫梅抱宸兒予你。」太后頓了一頓,又道:「呀,哀家果然是老糊塗了。突然想起來,明日尚得等欽天監占天,這剩下的三日間,是否適宜祭拜太廟,若不適宜,宸兒冊立太子的事,還得往後緩一緩。其實哀家認為,待到大軍凱旋歸來再行冊立,卻也是不錯的。凱旋之日,一切或許,才有最終的定數,不是麼?」

    太后若有似無的提了這句話。

    原來,太后的計較是在這上。

    才會抱去她的海兒。

    再暗示她,若大軍凱旋,一切才有最終的定數。

    方才她那句試探的話,精明如太后,果真是入了耳。

    陳錦瘋癲之際的行刺,難免會說出不該說的話。譬如,那道殺子立母的規矩。

    太后擔心的,無非是擔心她萬一是知道這一規矩的,必會有所謀算。

    畢竟,太后曾經有多欣賞她的聰明,如今對她的聰明,就會有多計較。

    然,太后忘了一點,軒轅聿不僅是太后的兒子,也是她的夫君。

    哪怕,她會失去任何記憶。

    唯有一點記憶,卻是不會失去的。

    就是關於愛的記憶。

    再怎樣,哪怕,這道規矩,要的是她的命,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只求死前,能看到他放下所有的負擔,敞開心扉,而不是繼續這種看似善意的欺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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