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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他的生命,再怎樣,她能得到的一夜,或許,都是屈指可數。

    或許,他問出這句話,還有別樣的意味,只是,永久的猜測,永久的試探。

    就如那場對弈。

    到最後,其實,不過是零和博弈。

    相對於耗費的心力來說,誰,都沒有贏。

    因為,再感情的這場棋局裡,不該會有輸贏,有的,只是對弈剎那的心動,如此罷了。

    她用失憶,去試探他的真心,答案,她已清晰地知道。

    這一回,他沒有拒絕。

    他寬去龍袍,明黃的金絲線映著殿內的燭火,映進她的眼裡時,驀地,會有一種悲涼的味道,她不知道,為什麼會如此,以往,除了,金絲線的咯人之外,她是不會被它閃爍的光澤刺到的。

    他上得塌來,更漏聲響,已是子時。

    他的手,放於胸前,眼睛閉合,她從側面望去,看似他是睡著,然,她確實知道,他睡不沉。

    仿佛,他在等著什麼。

    只是,她不知道,究竟,等的是什麼。

    她側睡入另一床錦被,而並未與他同衾。

    更漏響至丑時時,突聽得李公公的聲音在殿外響起:

    「皇上,有急事稟。」

    他睜開眼睛,目光如炬,他真的並沒有睡沉。

    他起身,她隨著他一併起來,他回眸復望了她一眼,只這一眼,她看得清楚,他眸底那些許的情愫再不會掩飾。

    她的鼻子有些許的酸澀,可,強忍著,僅化為唇邊的笑靨:

    「皇上,說好,您陪我一夜的。」

    他的手撫上她的臉頰,將她略凌亂的髮絲捋至耳後,就象從前一樣。

    可,總有些東西,再象不了從前。

    「元宵節,過了。」他說出這五字,收回手,起身,往前殿行去。

    經過懸掛著紗幔處,他的手一揮,那些許的紗幔就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

    她隔著那些紗幔,望著她的背影。

    那麼近,卻那麼遠。

    本該清晰,終是模糊起來。

    殿外。

    「何事?」

    「回皇上,檀尋呈來摺子。」李公公的手躬身奉上一道摺子,「是尚書省的急奏。」

    軒轅聿並不看那摺子,只下得台階,遠離了偏殿,方道:

    「念。」

    「諾。」

    李公公自是知道,連夜用八百里快騎送來的摺子,實是非禁藥事務,斷是不會如此。

    一旨念完,饒是李公公都生生掠出一身的冷汗。

    誰都不會想到,尚書省呈上的,是這道摺子,寥寥數語,卻是加蓋著尚書省的封印,及慕風的銘章。

    軒轅聿凝著李公公手裡的摺子,僅說了一句話:

    「啟駕,回宮。」

    罪妃 結局卷 44

    摺子上,寥寥數語,加蓋著尚書省的封印,及慕風的銘章。

    亦是這寥寥數語,讀得李公公戰戰兢兢。

    恰是,西侍中心懷叵測,蓄意製造暮方庵失火一事,離間兩國關係,夜國已發國函,不日即起兵伐巽。是以,尚書省攜六部懇請清君側,肅宮紀。

    數語聽完,軒轅聿只絕然地說出四字:「起駕,回宮。」

    回宮,回的,是那檀尋的禁宮。

    亦是回到,如今各方勢力蠢蠢欲動的浪濤核心。

    「皇上?」李公公有些驚愕於皇上這個決定,但,旋即問道,「那太后和諸位娘娘?」

    未帶軒轅聿啟唇,周遭是宮人悉數跪叩於地的聲音:「參見太后。「

    太后扔身著今晚出席賞燈時絳紅華裳,頭戴朝冠,徐徐前來。

    「皇上,哀家與你一同回宮。「

    軒轅聿沉默。

    「不論何時,只要皇上需要哀家的時候,哀家都會和皇上站在一起。「太后斷然說出這句話,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是的,無論是十四年前,還是現在。

    他們母子,哪怕,再有隔閡,面對駭浪驚濤時,都會一起共同面對。

    不管怎樣,這是母子親情的天性使然。

    也是血脈相連,無法割捨的維繫。

    夜深沉,李公公遵著皇上、太后的吩咐,連夜擺輦,返回檀尋。

    喜筵倚在榻上,聽得殿外行仗離去的聲音,這座行宮,突然間,空落起來。

    連帶她的心,也空落得摸不到底,好像有什麼直墜下去,卻是聽不到任何的回音。

    「茶。「她輕喚了一聲,想要一些什麼,填滿心內的空落,茶,該是可以吧。

    蜜恬聽得殿內喚茶時,掀開層層紗幔,奉茶近前時,夕顏的眸子凝向殿外,輕問:「外面是什麼聲音?「

    「娘娘,是皇上和太后連夜回宮了。「

    蜜恬說完這句話,又忙補了一句:「娘娘,您雖暫留行宮。估摸著,是皇上憐惜娘娘的身子,這回宮的路上啊,少不得要顛簸的。」

    是麼?

    先前,她有著七個月的身子,不都來了嗎?

    恐怕,遠不止『憐惜』這麼簡單吧。

    她知道,先前頒的旨,是待御駕回宮之時,祭拜太廟時,即冊立太子。

    也就意味著,殺母立子的規矩若是真的,她的命,就在那時結束。

    所以,他肯定會延到三月才回的。

    因為,他,顯然不想她死。

    是以,不會就這般帶她回宮。

    而今晚走的這麼急,分明,宮裡該是出了大事。

    至於這大事,走馬燈的爆炸,莫過是個導火索罷了。

    但,不論再棘手的大事,她相信他,以他的能力,都會處置妥穩的。

    只是,他和她……

    不去想了,耗費心力,也徒添了沒必要的心思。

    「嗯,我知道了。「她淡淡地說出這句話,靜靜地復臥於榻上。

    下意識地將身子挪到他方才躺過的地方,那裡,好像還有他的溫度。

    她稍側了身子,將手撫過身下那處錦褥,將錦褥上的褶子一點點地撫平,然後,那些殘餘的溫度印進手心時,心,柔軟疼痛。

    現在的她,終是什麼都不能做了。

    惟有等待。

    等待,他的放手。

    只是,等待麼?

    閉上眼睛,將臉蘊貼在那被撫平的錦褥之上,依稀,仿佛,他還不曾離開。

    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怕過。

    死,不可怕。

    最可怕的是,他就這樣放了手,將她送走。

    那,才是讓讓沒有辦法承受的罷。

    因為,臉最後一面,都不復得見了。

    其餘諸妃,除夕顏和五名懷有身孕的嬪妃之外,則在翌日皆悉數啟程回宮。

    五名嬪妃會在行宮靜養到誕下皇嗣,至於夕顏,仿似軒轅聿沒有記起來,抑或是刻意的迴避,獨獨沒有說,她需在行宮待到幾時。

    倘若永遠不提,那這行宮,對於她來說,會不會又是一個暮方庵呢?

    然,三年的清修,她沒有任何人伺候。

    現在,至少,還有著宮人伺候,境遇看上去是大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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