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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夕顏本想再多問一句,關於她身上千機之毒的事,然,即便張仲知道她的記憶未曾失去,可,她並不能就這麼去問。

    有些事,一旦挑明開來,反是不好。

    畢竟,他身為院正,若她不說,他卻是可以迴避的。

    湯藥有些苦,她一起飲下,自從味覺漸漸恢復後,對於這些苦,倒是越來越難以忍耐了。

    「娘娘,看,這個燈好看麼?」

    張仲退出殿時,蜜恬喜滋滋地從殿外進來,手裡,提著一個精緻的走馬燈。

    伺候在塌前的燕兒看著這燈,也有了興致,問道:

    「哪裡得來的?」

    「呵呵,你說巧不巧,才替娘娘去囑咐膳房加一道吉樂圓子羹,李公公卻給了奴婢這盞燈,說是夜國今年送來的,一共才十隻,除了娘娘這得了一隻,其餘,都掛在園子各處了呢.」

    「哦,瞧著倒怪好看的。」夕顏淡淡地笑著,示意燕兒拿近前來看看。

    燕兒手拿著那燈,在燈內點上蠟燭,燭產生的熱力令燈的輪軸轉動。輪軸上貼著些許剪紙,此刻,那些剪紙的影投射在燈壁上,隨著轉動,光影流轉間,恰是一撫生動極致的宮妃親執紈扇撲流螢的圖案。

    夕顏倚在塌上,輕輕一笑:

    「真是有趣。」

    這幅圖,正適合她,不是嗎?

    而李公公的意思,該就是他的意思吧。

    讓她不用下榻,都能看到這屬於她的上元節彩燈。

    這時,殿外傳來幾聲轟響,這幾聲轟響再元宵節,不算是稀奇的,或許是燃燒煙火吧。

    但,隨著眼前的燈越轉越快,她的鼻端聞到一種味道,目光往燈里望去,那燈燭的上端,隱隱有一根極細的紅線隨著轉動顯出,她沒有來得及做細思考,忙道:

    「快把燈扔出去。」

    「娘娘!」

    燕兒有絲不解,蜜恬卻回過神來,可,卻是來不及奔出殿外,只能把手裡提著的燈用勁朝外擲去。

    這一擲,聽得震耳的一聲『轟』,走馬燈炸開,火星四濺,把周圍的紗幔一併燃著。

    旋即,白煙四起。

    不同於昨晚的白煙,這次,是真的走水。

    「娘娘。」燕兒的聲音有些慌亂,蜜恬的樣子也沒有好過多少,畢竟,燈是她擲出的,那聲轟響,猶如就在她的手上炸開般,讓她駭得臉色慘白。

    夕顏眉心一顰,道:

    「快打開殿窗!」

    「諾,諾!」

    兩名宮女這才想起,旁邊就是殿窗,倉促地打開,燕兒率先翻了過去,蜜恬回身來扶夕顏,只這一扶,恰見,火舌迅速的燎到床榻邊的幔帳上,夕顏眉心愈顰,隨手抓起一旁的錦被向火舌抽去。

    「娘娘!」燕兒在殿外大驚失色地喊道。

    蜜恬急得滿頭大汗,想要近身,,但,履鞋一觸到火舌的溫度,還是嚇得有些怯縮。

    夕顏無奈的搖了下臉,翻身往塌里壁去,這一避,突見殿門那端,有身影疾速進來,那身影之上似還披著什麼。

    近了,近了!

    伴隨著蜜恬的驚呼聲:

    「皇!」

    那身影用力勾住夕顏的身子,掠過肆虐的火舌,同躍出殿窗。

    一躍間,夕顏的心緒百轉,她是否應該扮柔弱呢?暈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可,這一刻,恁是怎樣,她都做不到扮戲。

    因為,他抱著她,真真切切地又擁她在懷裡。

    她看到,他的身上,沾了不少黑灰,甚至於,他俊美的臉上,也滿是這種黑灰。

    那些黑灰,因著他頭頂披著浸了水的披風,此刻悉數慢慢融粘再臉上,這樣邋遢的他,是她從沒有見過的。

    是了,剛剛聽到的那些轟響,不是焰火的聲音,而是,那些懸掛於外面的走馬燈也在轉動中炸開了罷。

    她下意識的瞧了瞧他身上是否有受傷,值得慶幸的是,除了髒一點之外,他看上去,是安好的。

    心下一定,甫抬臉,正對上,他望向她的目光,目光里,映照出和她此刻眸底,一樣的擔心。

    他,原來也是擔心著她。

    否則,怎會那麼快就趕了過來,為的,其實,就怕這走馬燈傷到她吧。

    也就是說,這走馬燈,確是他讓李公公送來的。

    本是為了讓她解悶,若是反變成傷到她,又怎讓人釋懷呢?

    「皇上,我沒事。」她說出這句話,將小臉往他胸懷裡一靠,「您,也沒事吧。」

    以前的夕顏不會這樣的趁機撒嬌。

    但,現在的她,不是以往的夕顏。

    她心裡想著什麼,她就表示出來。

    現在,她只想這樣靠在他的懷裡,手,勾住他的頸部。

    純粹、簡單。

    她要這樣。

    他的聲音冰冷,而她,絲毫不容許他的冰冷之聲再發出:

    「那燈突然就炸開了,還好,燕兒仍得快,不然,我真怕,炸傷了自個。」

    頓了一頓,再添一句:

    「我怕疼。您,怕疼麼?」

    這一語雙關的意思,她知道,能觸及他心底的某處。

    然,他卻沒有一絲滯緩,只淡漠地道:

    「話怎麼這麼多。」

    說罷,他將頭頂的披肩抖落於地,他寬大的袍袖緊緊遮住她略顯單薄的身子時,一旁的李公公早將厚厚的大氈披於她的身上。

    李公公的臉是不好的,剛剛,緊趕慢趕隨著皇上奔至偏殿時,已見殿內的火光,皇上只命人將披風迅速濡濕,就不管不顧地進得殿去。

    幸好沒事,否則,他有十個腦袋都不夠掉啊。

    軒轅聿就這樣抱著她,徑直進了主殿。

    殿內,很溫暖,她在他的懷裡,同樣溫暖。

    他把她放到塌上,宮人進殿,奉上乾淨的袍裳,才要替他們擦拭身上的污漬時,他卻摒退所有人,神色淡漠地替她脫下衣裳,換上棉衣前,仔細看了下她身上是否有被弄傷的痕跡。

    她的身上,沒有任何新添的灼傷,他把乾淨的中衣和棉巾遞予她,旋即站起,走出殿外。

    她將棉衣攏起,知道,今晚走馬燈炸開一事,必有蹊蹺,作為帝王,他是不能不過問的。

    畢竟,這些走馬燈是夜國曆年都會送的。

    夜國的燈做的是最好的,而出於禮尚往來,巽國會回贈特產的焰火。

    但,她不知道,如今,巽、夜兩國的關係,已是十分緊張得微妙。

    源於慕湮被焚於暮方庵,這一事,她也是並不知道的。

    她慢慢用錦巾擦拭臉上的污漬,由於尚在坐月子中,她並不能沐浴,可,素來有著潔癖的她,卻並不介意這些,只是,望著他離殿的身影,笑意,從唇角,一直蔓延到眸底……今晚,隨走馬燈一起來的,有一道夜國的函文,卻並沒有一併送到行宮。

    這一點,是軒轅聿出得正殿之後,侍中急急求見於書房時,才知道的。

    今晚,三省的長官,除了尚書令外,侍中和中書令,卻是都到齊的,也在方才的觀燈時,經歷了驚險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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