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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如果,這個孩子,長得不像您,您是否會願意繼續騙下去呢?讓我以為,這榮幸,都是真的,您是真的----」

    剩下的話,她在說不下去,但,她的眸底,除了冰,仍是冰,不會有眼淚,不會有!

    罪妃 39

    她希望他騙她,如果,騙能長久 ,就這麼一直騙下去,直到她回到苗水,該有多好啊?

    真相從來都是未必能讓人接受的。

    所以,曾經,有關一些真相的探究,她並不願去多想,僅是為了怕直面真相時不堪。

    然。現在的這些,是她迴避不得的。

    她將臉埋低,哪怕,這樣的姿勢,會讓人輕易地流下眼淚,但,現在,他不會在有眼淚了。

    至少,這個姿勢,能讓她不去看他。

    不去看到,他眸底或許會有的絕情。

    她怕,她真的怕。

    所以,那晚,她只提了這個『海』字,卻再是說不下去。

    原來,是她自己根本沒有勇氣面對,今日的一切,都不過是場精心部署的騙局。

    那樣,她的世界,會塌了麼?

    她不知道,她知道的,是現在,他抱著她的手,再不會溫暖,只有無邊的冰冷。

    這些冰冷,那麼清晰地烙進她的肌膚,她怕,連最後一點點他之前留給她的溫暖,都被凍結。

    她縮緊身子,儘量讓自己不再觸到他的手,可,再怎麼縮,他的手,始終,還是在那。

    他抱著她,將她放到榻上,她的這四句話,落進他耳中,確是陌生的。

    他從不記得,和他說過這些話,可,從這些許的片段里,他想,他知道,是誰對她曾說過這些話。

    旋龍洞,那些由『他』口中說出的絕情話語,不啻是另一種決絕的傷害。

    原來,再見她時,她對他的厭惡、冷漠,都是緣於此。

    原來,是這些話的存在,讓她在重逢後,對他那樣疏冷。

    而,讓她克服這些話帶來的心理陰影,重新敞開心扉,對他說出那個『愛』字,該有多難,該有多值得他珍惜呢?

    可,如今,卻只能放手。

    他鬆開抱住她的手,她躺到了塌上,再不需要他的擁抱了,不是麼?

    收手,不容自己有絲毫猶豫,迅疾返身的剎那,她的手突然拉住他的手腕。

    這一拉,他稍側了身,眉心,蹙眉。

    他再不快離開,他擔心,他的偽裝就會全數在她面前粉碎。

    但,他不能!

    此刻的機會無疑是最好的。

    讓她恨他。

    讓她能因為這恨,沒有他,也能好好活下去,不是嗎?

    他會安排好能和軒轅宸出宮的一切,他都會。

    現在,只需要他甩開她的相拉,命李公公抱軒轅宸出殿,就都好了。

    她看到她眉心一蹙,她的手,略鬆開他的腕,移到他明黃的袍袖上,終是,再說了一句:

    「能給我一個解釋麼,為什麼要在旋龍洞那樣對我?」

    他的心隨著這句話,重重地被攫住。

    「聿,告訴我,那不是真的,好麼?你說,我就會信,聿……」這一語,她說得極輕,青到僅他可聞。

    他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句話,帶著哀求的味道,求他哪怕騙她,都要否認這一切。

    她不在緊緊地把自己掩飾起來。

    他知道,她是怕被人傷害的女子,所以,一直用她自以為的迂腐方式去拒絕所有uuuuu,哪怕是善意的靠近。

    他亦知道,她素是驕傲的女子,把尊嚴看得重過一切。

    可,今日,竟然,在他面前,近乎哀求地要他說這一句話,他的心在攫緊時隨著這一句話,卻是鬆開了。

    是他太自私,奢想著,能再有一年的相守,換來相愛。

    只是,他忘了,愛這東西,能讓人甜蜜,卻也能讓人痛苦。

    如今,她陷下去了,她這麼痛苦,皆是他的過錯。

    將斷不斷,除了增加她的深陷,再無其他。

    「都是真的。」他用最淡漠的語氣說出這句話,「你們,都先退下。」

    「諾。」

    李公公、離秋躬身退出殿外。

    殿外,風,颳得很大,李公公小心翼翼地用襁褓邊裹住軒轅宸,離秋亦背過身去,替軒轅宸遮去些許的風。

    這些風,是能遮過的。

    但,此刻,夕顏心裡,吹進的冷風,卻恁誰都無法擋去。

    那些風,帶著凌厲,每一次的吹進,都從她本破碎的心理,再剜颳走一塊,於是,她發現,曾幾何時,她的心,早就千瘡百孔,任由風摧。

    「對,旋龍洞的一切,都是朕部署的,你該聽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罷。你當時不過是朕一統天下謀算中的一步,如果不是後來發現你懷了孩子,朕根本不會把你從銀啻蒼那接回來。當然,朕也沒想到,你會嫁給銀啻蒼,看來,彼此的謀算,反是成全了你和他。」

    這句話,用最淡漠的語調說出,真的很殘忍。

    他能覺到,她的手從他的手腕上滑落下去,仿似再也無力相握地,滑落下去。

    「我不要你這麼騙我,你這麼騙,一點心都沒用。」

    「若真是那樣,你何必用自己的命來保護我呢?沙漠裡那次颶風,會要了你的命啊。」

    「若真是這樣,你何必借著酒醉對我說出那番話呢?那樣的甜言蜜語,哪怕不不說,我都必須得把孩子生下來,這根本不象你的行事風格啊。」

    「若真是這樣,我千機毒發的時候,你何必要用自己的身體替我化去火床的炙烤呢?」

    「若真是這樣,我生產那晚,你何必當著穩婆的面再去裝成那樣在乎我呢。」

    「你一定是又再逗我,想讓我再迂腐得化不開,然後生氣,你一直都這麼逗我----」

    她頓了一頓,換用一種輕鬆,甚至帶了幾許嬌嗔意味的聲音道:

    「聿,這一點都不好玩,不要再玩了,好麼?」

    這句話,落進他的耳中,他的淚,有一顆就這麼濺落了下來。

    這,是他第二次流淚,這麼短的時間內,卻都是為她。

    素來,只道是流淚不如流血,流淚,不過是懦弱的體現,可,再這一刻,容許他最後一次,於心裡懦弱,於嘴上硬冷吧。

    「納蘭夕顏,別自欺欺人了,朕對先黃後也這麼寵過,只是,你不曾看到罷了。對於一個沒有多少感情的人,朕都可以為了她背後的家族去寵,何況,你當時腹中,有著朕最珍貴的孩子啊。」

    他冷絕地說出這句話,帶了一絲笑意,繼續道:

    「朕要的,僅是你腹中的孩子,畢竟,這孩子對朕才是最重要的,至於你,確實又幾分姿色,只是這分姿色再迂腐的襯托下,卻讓人無法容忍。本來今日,若你不阻著洗三,朕或許對你還會再演幾天戲,但,很可惜,你這樣做,除了讓朕無法容忍之外,再別無其他。」

    身後又片刻的時間,再沒有一絲聲音,這份沉默,讓他一時邁不開步子,但,也不能再回身去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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