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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張仲有意無意地提了一句,軒轅聿抱住孩子的手稍一緊,那孩子,頓時娃的一聲哭將出來。

    這一哭,夕顏慌張地不知所以,離秋在旁看著,道:「許是小皇子餓了吧。院正大人,奴婢能調一些奶糊予小皇子服用麼?」

    「小皇子因早產,脾胃皆弱,怕是用不得,臣暫用稀釋的牛乳代著,還請皇上替小皇子安排一奶母,才好。」

    因孩子早產,他又連夜操心於夕顏的身子,奶母之事,卻是忽略了。

    軒轅聿方要啟唇,夕顏的手從軒轅聿手中徹底接過孩子,望了一眼軒轅聿,有些欲言又止。軒轅聿瞧得明白她的意思,眉蹙了一下,復道:「院正,醉妃若要親自餵養皇子,是否可以?」

    「這,應該是無礙的,臣給娘娘開的湯藥並無忌諱,只是,娘娘的身子……」

    夕顏淺淺笑著,搖了一下螓首,低聲:「我,沒關係。」

    雖渾身酸痛,手臂亦是無力,然,將孩子抱入懷中時,卻能讓她全然忘記這些。

    張仲忙俯身,暫退至殿外,離秋放下垂掛於其間的帳幔,並摒退一應宮人。

    夕顏復望了一眼軒轅聿,軒轅聿有些訕訕地回過身去,離秋近前,替夕顏解開中衣的盤扣。

    由於,是第一次餵孩子,離秋對此,也沒有一絲的經驗,不免,是有些笨拙的。加上這個孩子因著早產的緣故,也不似一般孩子有力,所以,餵得甚是艱難,值得慶幸的是,總算還是成功了。

    看著孩子吮吸時滿足的樣子,夕顏眸底,竟會嚼出幾分淚光來。

    喜極而涕的意思,她是能體味到了。

    可惜的是,她的奶水並不多,很快,孩子就吮吸完了兩側,看上去,該是不飽的。

    但,他卻很乖,沒有再發出一點不滿足的啼哭,只是,靜靜地瞧著她,露出一個小手指在襁褓外,煞是可愛。

    她這才細細端詳這個孩子。

    她沒有見過初生的嬰兒,可,她卻覺得,沒有一個嬰兒能與她的孩子相比。他的額頭圓潤飽滿,似乎像一個人。他的眉毛細密,是像她的。那雙眼睛,漆黑亮澤如寶石般,流轉間,帶出點點的碎星,更是像一個人,加上那硬挺的鼻子,薄薄的小嘴,她一逕往下瞧時,越瞧,越是似曾相識的熟悉。

    「娘娘,皇子長得可真像皇上呀!」

    離秋側著臉在旁看著小皇子的臉,淺笑地說出這一句,說者無心,聽者卻是有意的話。

    落進夕顏的耳中,是分明的。

    這個孩子,真的很像軒轅聿。

    腦海中,一幕幕浮現過彼時那些她的疑惑,隨著這一語,驟然清明的時候,她抬起眸子,正對上軒轅聿同望向她的眸華。

    一樣的漆黑,碎星閃閃。這雙眼睛,只有軒轅聿擁有。

    而現在,這個孩子,卻也是擁有的。

    她覺得被什麼踹了一下,復閃避地地下臉去,瞧到,那孩子,嘴角一撇,撇出些許的奶漬,離秋執起絲帕輕柔拭去小皇子嘴邊的奶漬時,夕顏更清晰地看到,那孩子,右嘴角邊,一個清晰的笑渦。

    她的手,輕輕地撫到那笑渦上,手心,溫潤。

    軒轅聿行至她的眼前,凝著眼前的孩子,從今天早上誕下這個孩子,到現在,他確實沒有好好看過一眼的,因為,他的心思,都在替雪崩的夕顏施針,這孩子,是交由張仲一手照顧。

    現在,他才仔細地看到,這孩子的容貌,莫過於,和他太象了。

    本來就是他的孩子,能不像嗎?

    孩子覺到夕顏的手觸到他的笑渦,略轉了小小臉,用嘴去努著她的指尖。

    夕顏的心,突然嗆出一口悲涼的味道。

    軒轅聿瞧到她的中衣盤扣仍未系好,裸露出瑩白的酥胸,擔心她著涼,遂伸手替她掩上胸襟。

    只這一掩,她的身子反射性的一縮,一縮間,指尖抽離,隨著那孩子哇的一聲大哭,將殿內的沉寂打破。

    在這大哭聲中,她的聲音響起時,卻帶著別樣的味道:「皇上,您說,這孩子,該起個什麼名呢?」

    問出這句話,語意連貫,只有她知道,這些蓄積來的力氣,隨著這句話的說出,漸漸的殆盡。

    軒轅聿聽得懂她語意外的意思,手縮回,只示意離秋替她系好中衣的扣子。

    但,他並不摒退離秋。

    現在,或許,多一個人,是好的。

    「軒轅海,如何?」

    簡單的五個字,他讀得到她眼底,一種別樣的情愫。

    孩子的啼哭聲愈來愈大,她不再說話,只俯下身,慢慢地搖哄著,這麼搖哄,她的心,卻在這搖哄中,開始,碎成一片一片。

    原來,真相的背後,並非讓她可以釋然的。

    如果,自己真的能愚笨到頭,該有多好呢?

    至少現在,她能體味到的,是幸福,很滿足。

    可,老天,不容許她愚笨多久,也不容許,一個人,太過幸福。

    她早知道,那樣的幸福,連天,都是會嫉妒的,於是,這些幸福背後的真相即是如此的不堪……

    罪妃 38

    「海。」

    軒轅聿吟著這個字,並不置可否,因為,他知道,夕顏的用意,不在這個字上。

    他豈會不明白她的用意呢?

    她只是告訴他,她的失望。

    旋龍谷的那片海,那片最澄淨的海。

    最終因著山洞那場變故,隨硝煙一併的的污濁。

    而這個孩子,不啻是見證彼此那場變故最好的證明。

    他凝這夕顏,她只當他是透明的存在,俯身哄著大聲啼哭的孩子。

    那孩子,哭了一會兒,想是母子連心,見夕顏的臉湊下去,柔聲哄他時,眼淚漸漸止住,小嘴又開始努著去湊他的指尖。

    好象,努到她的指尖,一如,能填飽肚子一般,孩子的表情是滿足的。

    殿裡,又恢復安靜。

    披垂下來的青絲覆住她大半的臉,他看不清她的面容。

    然,即便看清又如何?

    旋龍洞的事,她提前察覺,也意味著,他和她之間,提前,到了盡頭。

    「我累了……」他終是說出這三個字,將又睡著的孩子摟得越緊,「您,出去吧……」

    他清晰的看到,她瑩白的肌膚上,青色的血脈因這份摟緊,稍稍鼓起,那裡,涌淌著的血液,能確保她,哪怕離開他,都不會有事,都不會被傷到。

    而,他和她之間,卻是要到生離了。

    生離總比死別要好,不是麼?

    「好好休息。」他說出這句話,想掩去所有的柔意,再多的柔意,不過添了將斷未斷的疼痛。

    他,不需要。

    可,這四個字,分明,還有些什麼情愫是他所掩不去的。

    返身,掀開帳幔,恰對上張仲目光含著些許探究的意味,他避過這些探究,只道:

    「勞煩院正照顧醉妃的孩子。」

    「喏。」張仲略俯身應允間,眉心,皺了一下。

    『殺母立子』的密詔,軒轅聿是說與他聽過的,也正是這份信任,才是他割捨不去的牽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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