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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醉妃已由穩婆開始接生,臣也開了保身湯藥,相信,很快就會有好消息傳來,還請皇上在這稍候。」

    張仲的聲音聽上去很平靜,但,他清楚,這一胎,早產了三個月,加上母體本是孱弱,如今雖千機之毒悉數被度得差不多,卻依舊是不容樂觀的。

    可,除了開出那一副固元的湯藥、安慰此時焦躁不安的軒轅聿,他所能做的,真的有限了。

    殿門雖關闔著,可,裡面太安靜了,安靜到甚至連張仲的話聽起來,是唯一的聲響。

    這,讓軒轅聿更深的不安起來。

    猶記起,周昭儀生產時,他於殿外候過,那慘叫聲,是震徹整座宮院的。

    為何,這裡這麼安靜呢?

    難道說,夕顏已經--

    一念起時,他根本無法安然於殿外。

    袍袖一揮,不顧張仲的阻止,就要進得殿去,恰此時,殿門開啟間,步出之人,卻是離秋,她反身關闔上殿門,微福身:

    「皇上金安,娘娘讓奴婢出來告訴皇上,一切安好,請皇上不必擔憂。」

    軒轅聿墨黑的瞳眸微微眯起,離秋的臉上的看似十分平靜,豈止離秋呢?張仲的神色,同樣是太平靜了。

    但,正是這些看似的平靜,讓他無法做到平靜。

    豈止離秋呢?張仲的神色,同樣是太平靜了。

    難道裡面的情況真的並不危急,是以,連張仲都無需進去麼?

    夕顏的性子,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包括殿內的安靜,不啻是她故意忍著,為的,就是不讓他擔心。

    師傅的性子,他同樣清楚。

    師傅若是進去,只會讓他更加心急焦慮。

    而,師傅不進去,不過是另外一個意味,盡力之後的聽天由命。

    他不再猶豫,徑直就要從他們當中走過,步進,那燭光通明的天曌殿。

    身後,兩側都是宮人跪倒,懇請他不要入血房的聲音。

    什麼龍體衝撞,什麼祖制不容。

    真是可笑至極!

    進一個血房,就會如此,這天下間,難道,他的真龍一輩子身份,需要忌諱著這些麼?

    眼見著阻不得他,李公公一徑地跪下,死死抱住他的腿:

    「皇上,不能進啊,皇上!」

    李公公這一抱,幾名太監立刻都跪著撲上前來,紛紛抱住他的腿,眼見是死活都不讓他進殿的。

    他,動不得分毫。

    他的唇邊忽然划過一道犀冷的弧度,與其說是笑,不如說是嗜血的殺戮之氣:

    「好,好!誰,再攔著朕,殺,無赦!」

    他硬聲說出這句話,腳猛地一踹,直把那些抱住他腿的太監一併地踹落至階下,可見,用力之狠。

    李公公從階下又連爬帶滾地拖住他的龍靴:

    「皇上,會衝撞--」

    接下去的話,李公公恁是再說不出,他看到,皇上抽出腰間的佩劍,只一指劍鋒直抵他的喉間。

    李公公噤聲間,軒轅聿已『呯』地一聲踹開了殿門,殿門開啟間,他將佩劍回,指向殿外的所有人,眸光如電:

    「誰再攔著朕,朕就立刻殺了誰!」

    殿外,所有的宮人,都一併跪叩在地,依舊哀哀求著,張仲站在那,望著這位少年天子此時截然不同往昔的暴戾,卻再沒有去阻一句。

    若不去,真有什麼,軒轅聿定會遺憾。

    因為,現在,無非是盡完所有的人事,聽得,莫過是天命。

    所以,站在院正的角度,他阻了最初的一次。

    現在,站在師傅的角度,他不會阻他。

    他進去,對夕顏,該是百利無一弊的,畢竟,他精通醫術,在產房內,能勝過任何醫女。

    軒轅聿對這些哀求聲置若罔聞,他聽不見,他只聽得見,在那屏風後,她的呼吸聲,是那麼的急促,還有那壓抑於喉間忍痛聲。

    是的,忍痛。

    轉過屏風,他看到一名主接產穩婆正跪於夕顏張開的腿際接產,另兩名穩婆剛在一旁充做助手,還有三名醫女,替夕顏不時擦拭額際、身上的汗水。

    而,他的夕顏,雙手緊緊抓著懸於樑上綾錦製成的帶子,口中,咬著一塊白色的布條。

    所以,她根本不會叫,再痛,都不會叫。

    怎麼會不痛呢?

    不止她的額際、身上,連榻上的錦褥都被她的汗水濡濕,她的髮絲更象是從水裡撈出一般,沒有一寸是乾的,都黏於她的臉頰,讓她蒼白的臉色,愈顯出力竭的憔悴。

    「娘娘,屏住氣,用力,對,再用力!」接生的主穩婆聚精會神地根本沒有發現軒轅聿進來,仍在喊著話。

    「住口!什麼屏住氣!她哪來力氣?要你這蠢婆子何用?」軒轅聿怒斥一聲,近得前來。

    那主穩婆這才發現聖駕進入血房,一時無神,不知道該要跪叩迎接聖駕,還是繼續接生。

    眼見著,這皇上對接生全然不懂,卻闖進這最容不得九五之尊進的血房。

    而她,是不能逾上趕皇上出去的。

    軒轅聿徑直坐到夕顏的身後,用力扶住她的肩膀,他觸得到一手溫暖的汗意,也觸得到,她渾身虛脫地無力。

    「皇上,老奴都是這麼接生的。」

    「這麼接,她能受得住麼?」軒轅聿一邊怒斥著一邊將夕顏口中塞著的布條取出,話語裡,隨著這一舉止,頃刻僅有柔意溢滿,「何苦這樣呢?朕又不是聽不得?」

    「您,何苦添亂呢……」夕顏有氣無力地說出這句話,復緩緩道,「繼續……」

    這句話,真的好難說啊,因為,此刻的他,連呼吸都成了最困難的事。

    軒轅聿的手愈緊地扶住她,剛剛,他確實急火攻心了些,穩婆自然是比他懂得接生,他真是添了亂。

    只是,看到她這麼難熬,他的心,做不到不亂啊。

    他望向不知所措的穩婆,語意依舊凌厲:

    「還不快點!」

    「諾,諾。」

    這事,怎麼快得起來啊,主穩婆戰戰兢兢地低下臉,凝注於夕顏的腿間,道:

    「娘娘,覺到陣痛,再用力一點,屏氣,用力。」

    軒轅聿擁住夕顏的肩膀,想去鬆開她緊緊抓著那垂下的綾帶,夕顏卻微轉臉,斷斷續續地道:

    「出去……這……是血房……」

    「朕,就是要陪著你,你還有力氣管朕不成?」帶著賭氣說出這句話,他知道,不過是讓他的心裡稍稍好受一些。

    夕顏輕輕搖了一下臉,他果真不願出去。

    她也沒有力氣再多說話,大部分力氣都用在了生產上,此刻,連痛吟聲都快熬不住。

    可,她不要他擔心啊。

    偏偏他把那布條取走,現在,要熬住喉間的喊痛聲,真的好難。

    她的手用力握住那樑上的綾帶,身子,甫要用力,只把那綾帶勒緊於腕上,縛出血色的痕跡來。

    這些血色痕跡,是抵不過身上的疼痛。

    「別再拉著那綾帶,你要把自己勒壞麼?」耳邊是他焦灼的聲音,他不由分說地將大手覆到她的手上就要替她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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