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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因為,三個月前,我才小產過。算起來,如果我的孩子還在,也該這麼大了。」

    慕湮的聲音依舊是平靜的,這份平靜,只讓夕顏覺到惶張,她想說什麼,但未待她啟唇,慕湮的聲音再次輕輕傳來:「他不會給我這個孩子,因為,我的身份,是巽國的聯姻公主,一旦是皇長子,那不就等於夜國的半璧江山,是巽國的了麼?」

    「湮兒----」心中一口氣堵著,說不出話里,僅喚出一句話,眸底,是霧氣洇出。

    「傻丫頭,幹嘛為我難過,沒了孩子,更好。解脫了,不是麼?」

    「不是,不是的!」

    夕顏搖著頭,胸好悶好悶,都是她的錯,本來,該遠嫁夜國的是她,是她拿了慕湮的夕顏花簪,才出現了這樣的陰差陽錯。

    畢竟,她才是軒轅聿最初傾心的女子啊。

    除了西藺媺,彼時,還有她,是曾進入過軒轅聿心中的女子呀。

    原來,一直以來,她刻意迴避的,還有這個事實。

    「是我的錯,是我不該拿你的花簪,是我的錯,是我的。」這麼說時,她咬牙想止住淚水。

    因為,現在,她有了身孕,最忌的就是流淚呀。

    不能哭。

    「真傻,我留在這,也未必會幸福,畢竟,都是緣分,巽帝對你這麼好,說明,你才是他真正要選的人啊。別多想了,我不會不開心,只是,小產而已。」

    慕湮的手指拭到夕顏的眼角,輕輕地一觸,夕顏一顆淚珠,晶瑩地落在了她的指尖。

    溫潤,剔透,一如,她的心。

    「你說過,你很幸福,我們都會幸福,可現在,我看到的,只是你的不幸福,失去孩子,註定,不會與幸福有關。」夕顏說出這句話,「而這些不幸福的始作俑者就是我。」

    「顏顏,不是你的錯,就不要往自己身上攬,當年,遠嫁夜國前,他問過我,如果不願意,他不會強人所難,當時我的回答是唯願和他能琴瑟和鳴。一切,是我的選擇,和你,沒有關係。」

    夕顏的淚一顆一顆濺落在慕湮的指尖,恁是再拭都拭不去的潮濕。

    「好了,別哭了,再哭,我今日來看你,卻是不對的了。」

    慕湮柔聲說出這句話,她不願意看到夕顏難愛,倘若說,之前她怨過,現在其實都沒有意義了。

    在小產後,一切的怨懣都失去了力氣。

    一切的束縛,也都漸漸的消逝。

    只剩下,越來越落寞的心境。

    當她給太后請完安,順說了些許事後,第一個想見的,就是夕顏,也因此求了太后額外的恩諭。

    只是不知道,夕顏,已身懷皇嗣,並且,和她懷上孩子的日子,又是這般近。

    這,真的足夠了。

    畢竟,她和她之間,有著那童年最純粹的回憶,不是麼?

    殿外,傳來通傳聲,以及,請安跪叩的聲音,清晰的傳來,這樣的儀仗,僅是屬於一人的。

    巽帝,軒轅聿。

    慕湮有些侷促的回身,回身間,那抹明黃出現在殿的彼端。

    那,是她曾經,夢縈過的身影,如今再見,若說心底沒有一絲的起伏,是假的。

    她的心,仍會隨著觸到那雙墨黑深黝的眸子有些許的悸動。

    真是冥頑不靈啊。

    那雙墨黑深黝的瞳眸,此刻越過她,凝注的,僅是榻上的那名女子。

    只是在走近她們,看到她時,禮節性地隨著她起身請安,頷首,道:「鳳夫人。」

    三個字,距離,疏遠。

    心,又真的近過嗎』

    隨即,他的視線,終是落在夕顏的身上,確切說,是夕顏慌忙拭去淚水的臉上。

    沒有顧及慕湮在場,焦灼地問道:「怎麼了?」

    「沒事,銀碳的浮灰,吹進眼裡了。」夕顏的聲音里聽不出彼時的哽咽之意。

    軒轅聿眼角的餘光落在一旁慕湮的身上,他知道,她心底,一定會難受。

    可,他並不是軒轅顓。

    若,當斷不斷,對如今的慕湮來說,何嘗不是另一種傷害呢?

    只是,最大的傷害,終於在殿外響起小李子急奔的腳步聲時到來。

    「皇上,稟!」

    「何事?」

    「慕夫人殪了!」

    李公公的聲音很尖利,這份尖利,劃破殿內的空氣,也將,慕湮那顆已不完整的心,最後一縷牽絆都被劃斷。

    眼前一黑前,她只聽到,夕顏呼喚她的聲音。

    可,她真的好累,堅持下去,好難。

    除夕,很團圓的喜慶佳節。

    而,在這個除夕,她,慕湮,獨自在慕方庵替母親,守著靈位。

    暮方庵是檀尋法事超度唯一首選的地方,自然,以尚書令府的聲望,亦會選於此。

    還有兩日,方是頭七,父親初一應需攜三省長官,呈表於巽帝開筆、開璽,是以,今晚,他是沒法過來守靈的。

    慕湮跪於靈前,忘記了,跪了多久,直到,外面,夜幕籠上,她才發覺,又是一天過去了。

    每日裡,對時間的概念,僅是黑白的交替,再無其他。

    母親,因她小產的消息傳來,方會一病不起。

    又因著她回來,了卻最後相見的心愿,終是去了。

    一切,都是因為她的事,才讓母親走得這麼早,這麼快。

    百里南!百里南!

    身子,微微有些撐不住,誰跪這麼多日,恐都是撐不得的。

    她的手撫住膝,那裡,早是麻木一片。

    「娘娘,該用藥了。」梨雪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她回眸,望著那碗深赫的湯藥,略擺手,並不想用。

    唇舌間,唯一的味道是澀苦,這些苦藥,能否就斷這一晚呢?

    梨雪怯怯地道:「娘娘,喝吧,不然,蔡太醫的心思就白費了,國主的心思也白費了。」

    這句話看似尋常的話,落進她耳中,只覺得刺心。

    手微揚,隨著藥碗跌碎的聲音,深赫的湯藥濺了她一身。

    「娘娘!」梨雪喚出這一句話,再是說不得。

    「下去。」

    「是,娘娘。」梨雪撿起地上的碎瓷片,許是心神不寧,梨雪的指尖不慎觸到刃口,被劃出一道不算淺的血口,血,迅速沁到瓷片上,那些許的紅色,讓本垂下臉的慕湮終是做不到淡漠。

    「去上藥罷。」

    「是。」梨雪怯怯地退出靈堂。

    靈堂很清靜。這份清靜里,她的耳邊,卻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喚:「小湮小湮……」

    母親?

    這聲音是這般的熟悉。

    她驀地站起身,不顧腿部的麻軟,只看到,堂外,有一白色的身影悠悠地飄過,那個身影,是母親麼?

    她下意識地衝出去,那白色的身影,卻是消逝在堂邊的一小隅暗色的院落中。

    那,是庵內主持特翥安排予她的院落,裡面可煎熬湯藥,和準備單獨的膳點。

    堂外,並沒有人守著,宮人、護衛都早被她遠遠地摒到圍牆的那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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