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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慕風終是喚她本來的閨名,這一喚,有些什麼,其實是回不去的。
不過聽著順耳罷了。
她聽得出父親話裡有話,她也知道,她的姑姑慕雪,當年,在前朝的宮中雖頗為得寵,最後,卻是死於難產。
姑姑誕下的皇子,就是後來被太后收養的軒轅聿。
可,每每宮裡與宴,她和他縱有著表親的關係,僅能遠遠地看著,並不真切。
直到,上元佳節,隔著面具,他和她更為接近時,卻,只是成就了陰差陽錯的一段姻緣。
「父親,女兒----」她想說的字,始終沒有說出。
那兩個字,僅是:好累。
只是,她知道,父親,應該比她更辛苦吧。
身為尚書令,三省中名義上最高執權機關的長官。
其實,一步步走來,豈會不艱險呢?
「父親,不用送了,女兒認得回房的路。」
她認識回房的路,只是,再不認識,那段通往他心頭的路了。
曾經,她那麼想,去走那條路,在得到他賜予這個孩子後,卻……
天永十三年十二月廿五日。
天曌宮,承歡段。
這一月,宮中發生最大的事,莫過於姝美人被太后以失德之罪,發落至暮方庵清修,而軒轅聿一反常態地並未阻止。
或者不該說一反常態,這,不過是君恩涼薄的另一體現。
因為,這月余,軒轅聿僅宿在承歡殿中。
承歡殿內,亦永遠只是那一位后妃承恩。
這后妃,就是已經身懷七個月身孕的醉妃。
宮中身懷有孕的后妃都被先行送往頤景行宮,獨獨留下的醉妃。
諸妃艱難想像,為何一名身懷有孕的女子能如此長得聖寵,而太后,又顯然並不管束。
於是,諸妃僅能寄託於皇后身上,每日往中宮陳錦處定省時,沒少說過些許的口舌,但更奇怪的是,平日裡素來愚鈍的皇后,在這個冬天,不僅僅愚鈍,更為懦弱。對於她們提的話,非旦一句話茬都不敢接,甚至屢屢借著緣由去打斷。
這樣一來,諸妃自沒有其他的法子可尋,也消停了不少。
既然太后,皇后都置之不理,那麼誰都不會願去做這會違背聖心的出頭之人。
夕顏臥於榻上,卯時未到,天際猶黑時,她終是悠悠醒轉過來。
這月余來,每晚,她都睡得很沉,沉到翌日清晨方會醒來。
夜間,無夢,更不會驚醒。
不知道,這是不是張仲為她療毒初見成效的另一獲益處。
月余來,張仲每日都會給她熬藥,黑黑的湯藥,喝下去並不算難喝,張仲只說,這藥能抑制住她體內的千機之毒。
除了藥之外,每日還會在她的左手手腕上施針。
雙管齊下的療毒法,是頗見成效的。
每五日一次的毒發,她在服用藥及施針後,渾身縱是冷冽抵心,卻再沒有噬心的感覺,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她每發作一次,冷冽感就減退一分。
每每毒發的日子,她沒有讓軒轅聿陪她,而他每次,也再不勉強她,只把她抱到火床上。
火床縱然很燙,可,卻沒有最初那日燙炙手心的感覺。
當然,她的背部亦是完好的,沒有燙炙得面目全非。
這些,是讓她的心底,有些欣喜的。
她不希望自己的肌膚有損傷,不為別的,僅為了,那一句話,女為悅己者容。
但,她同樣不希望,他為了她,再去忍受這炙烤的折磨。
值得度幸的是,一切,看上去,似乎都很好。
她躺在火床上的時候,他會退出石室,直到清晨,才進來把她抱回去。
是以,一月間,僅有每隔五日的一晚,他不會睡在她的身旁。
其餘的時間,他都會在承歡殿擁著她入睡。
今日,也不例外。
她撐起手,看著猶在睡夢中的他。
這月余,不知怎地,總覺得他的氣色一日不如一日,曾問過同樣負責他龍體安康的張仲,張仲只是說,皇上操勞政務所致,只需膳房準備藥膳滋補即可。
但,藥膳用了這一月,卻是眼見著,沒有多大的效果。
她瞧在眼底,心底,是不舍的。
現在,因她的側身,錦被稍稍墜下一角,她拿起被子,輕輕地,蓋到他的身上,離卯時,尚有一刻的時間,他還可以趁著這段時間,多睡一會。
這一蓋,她看到左手手腕,那月牙形的地方,有一個紅色的點點,這個點子,並不算小,仿佛是血凝結後的硃砂,她記不清這個硃砂究竟出現在何時,似乎,在第一次施針後就出現了,彼時,她是猶在睡夢中覺到疼痛,被驚醒時,看到張仲已然在施針。
他說,每日辰時施針,方能配合那湯藥治療,把這千機毒抑制下去。
但,只是抑制。
這套法子,是他才研製出來,並不曉得是否能徹底清除。
她聞聽後,僅問了張仲一句,對孩子,是否會有影響。
張仲的回答是確定的,不會影響她腹中的胎兒。
只這個回答,就夠了。
彼時,怡逢軒轅聿七日一次的免朝,他陪在張仲身旁,看著他,她願意相信這句話。
她知道,他是值得她去信賴的。
有他陪在她身邊的這段日子,縱然身子越來越重,心情,卻再不會重到無法承受。
她突然欣喜地想起,今天,是天永十三年臘月的廿五日,按著祖制,明日,廿六日「封筆」、「封璽」後,他就可以一直歇息到正月初一再處理政事。
而,那時,他們應該就在頤景行宮了。
很美的一個名字,那裡,據說,不僅有藥泉,還四季如春。
應該能讓他看起來氣色不好的身子,好好調理一下罷。
這般想時,她唇邊嚼了笑意,靜靜地伏在他的臂彎里,這也是昨晚,她入睡前的姿勢。
這麼伏著,她覺到,他的手臂用力地擁住她的,身子一緊間,他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醒了?」
「嗯。」她低低應了一聲將手覆到他的腰上。
他穿著中衣的手輕輕撫到她的手上,低語喃喃:「今日,朕上完朝後,一直可以陪你歇到正月初一。」
「嗯。」
「明日一早,咱們就啟駕去頤景行宮,你體內的毒聽院正說,抑制得很好,待到了行宮,靠著藥泉調理,就不需再用火床了。」
「嗯。」
「是沒聽清朕說的話,還是沒睡醒呢?」他的聲音里似乎含著一絲不悅。
與他相處久了,就越來越覺得,他真是一個半大的孩子般,甚至於,比孩子還孩子。
她稍抬起臉眸華若水地凝著他:「那皇上想聽臣妾說什麼?一切皇上安排就是了,臣妾----」
她頓了一頓 只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聽皇上的安排。」
他的手滑到她的臉頰,輕輕捏了一下她細膩圓潤的下頷,帶了幾分促狹:「哦,朕安排,你都聽吶----」他的尾音拉得很長,卻又不說出下半句話,夕顏貼著他的臉,亦不作聲,只拿手反握住他的手,不知是什麼緣故,他的手,竟是冰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