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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今年的冬天,雪下了好幾場,每一場雪,帶來的,不過是一陣涼似一陣的蕭瑟。

    這片蕭瑟里,是巽國迎接她儀仗的使節。

    她如今的身份,再不是昔日巽國尚書令的千金,僅是夜國看似尊責的鳳夫人。

    於是,在繁瑣迎接儀式的折騰後,她的儀仗駛進慕府時,已是接近傍晚時分。

    父親慕風是迎她於府前的,按著規矩三拜之後,方躬身,迎她入府。

    很奇怪, 沒有看到母親。

    莫非是在府內相候?

    「娘娘,臣設了洗塵酒,請。」

    中午,就由使節設了酒宴,並請了巽朝的王妃命婦做陪,她雖然沒有任何的胃口,也勉強應付了過去。

    現在,父親這一提,她依舊不能拂了這份心意。

    遂頷首。

    進得廳內,仍是不見母親。

    這,讓她的心,微微地揪緊。

    她原以為,心,麻木地不會苦,亦不會因任何事揪緊了。

    可,即便揪緊,礙著場合,她是不能直接問的。

    廳內,有數十名近支的親戚相陪,見她進廳,無不堆笑地奉承著。

    她聽得有些頭暈,梨雪瞧她神色不對,忙擋了開去:「各位,娘娘一路勞累,身子又一直未大安,還請各位入席就坐罷。」

    一番推讓後,才主賓坐定。

    母親,還是沒有出現。

    她執筷箸的手有些意興闌珊,略動了幾筷,宴過半巡,終是起身,託辭需用湯藥率先離席。

    以往的敷衍,今時今日,縱礙著場面,仍需違心為之,卻是可以適可而止了。

    慕風吩咐奴才引慕湮往歇息的廂房間行去。

    為著這次的省親,慕府修茸的煥然一新,另闢了一處院落做為她休息的地方。

    梨雪是從慕府一直隨她遠嫁的丫鬟,進院落前,她稍停了步子,吩咐出這麼多日來,唯一一句完整的話:「去把夫人請來。」

    沒有自稱本宮,因為,從離開夜國宮殿開始,她就不知道,是否還會回去。

    心裡總有些不祥的徵兆。

    而這種徵兆,每每,都會很靈驗。

    「是娘娘。」

    梨雪匆匆離去,她被眾宮人簇擁著走進廂房,一應的布置都是按著她昔日的喜好。

    只是,如今的她,終是變了,不論喜好,抑或是其他。

    於廂房內,方褪去華裳禮衣,梨雪就返身從房外小碎步奔了進來,同來的,

    並不是她的母親,僅是父親慕風。

    「臣參見娘娘。」

    慕湮望了他一眼,輕揮衣袖讓一眾宮人都且退下。

    「娘娘,玉體可安好?」

    象徵性地這一問,慕湮僅輕輕頷首。

    「娘娘安好就是臣一府的幸事。」慕風頓了一頓,又道,「你母親舊疾復發

    ,從九月末,一直病到了現在,因怕你牽掛,所以,也沒有發信函於你。」

    前一句仍是冠冕的措辭,後一句,方帶了幾許父女的親情味道。

    只這些味道落進慕湮的耳中,她焉能不動容呢?

    「母親的哮症發作了?」她低聲問出這五字,語音里滿是擔憂。

    母親的哮症,以往都是隆冬方會發作得厲害些,只這次為何偏在九月末就提前發作了呢?

    九月末----

    她的心驀地一悶,哮症,因肺而生,忌憂忌悲,母親,終是為了她啊。

    「是。」慕風嘆了一口氣,「入了冬後,病得越發重了,一口痰堵著,連夜間臥榻都是難了。」

    「我想見母親。」

    「請娘娘暫且歇息,明日一早,接著規矩,娘娘還得往宮裡去,太后那邊,吩咐下來,辰時就要見到娘娘,少不得又是一日的操勞。所以,等明日宮裡回來臣再帶娘娘去。」

    「不,就今晚。」四個字,艱簡單,語意卻是堅定的。

    慕風望了一眼慕湮,曾經的她,素是溫婉,今晚再見,分明是有些不同,然這種不同並非是堅強,似乎是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好,臣帶娘娘去。」

    母親,果是病重的,因為病重,所以,慕風才不想讓她一回府就看到這樣的母親吧。

    那樣的話,對於路途勞累,以及身子方開始復原的她,無疑是另一種打擊。

    母親見到她時,已幾乎口不能言,那口痰塞堵在母親的喉口,想發音,卻只發出一些風車拉動般的嘶拉之聲,僅能用柴瘦的手握住她的手,是關於親情最深的流露。

    她聽不下去,眼底,有熱流要崩潰湧出,按著以往的性子,她會直接把眼淚流出來。

    可現在,她不能再由著性子,因為,不想讓母親擔憂。

    遠嫁夜國,已讓她不能敬孝道,今日再哭於慈親跟前,更是不能了。

    除了握緊母親的手,感覺那份冰涼,任她再如何捂都捂不暖,心,一併隨著這絲涼意的沁進一分一分地,被凍到窒息。

    她努力的吸氣除了讓眼底的淚水愈漸止不住外再無其他。

    慕風適時地以用藥為託辭,匆匆結束了這短暫的母女相會,將她扶出房外。

    在他的心裡,更擔心的,還是慕湮的身子,畢竟,這,才是關係到慕氏一族是否能榮光依舊的根本。

    巽國,三省分立,門下省侍中,先後有兩女入宮為妃,雖這幾年,風頭漸下,但,更讓中書省新任中書令前太傅應學道,占盡了如今前朝的風頭。

    而他呢,本指望著靠名聞京城的女兒能為家族再博一次榮光,卻隨著聖旨一下,替代了襄親王的女兒,遠嫁夜國。

    這也好,夜國,至少亦是一國之帝為慕湮的夫君,之於慕府,同樣能爭得些許的榮光,月余傳來的懷得皇嗣不啻是一則最好的喜訊,可,旋即使傳來的,卻是慕湮的小產,也在那時,他的夫人一病不起,直到今日,連大夫都說是盡人事,聽天命。

    這些許的陰霾壓在慕府的上空,也讓他的心懷,一併變地束縛起來。

    「娘娘----」他有些欲言又止。

    行走在回廂房的甬道上,安靜地僅能聽到步履聲,以及偶爾傳來的幾聲夜貓的叫聲。

    除梨雪和老管家撐傘行於他們身後,隨伺的宮人、丫鬟均離開他們些許的距離,並不近前。

    這亦使得,有些話,是可以說的。

    「在慕府,不用喚我娘娘。」

    風帶著雪,即便有梨雪的傘撐著,刮於臉都很冷,但,這些冷一併吹散了眼底的熱氣。

    哭不出來了。

    「你終究是夜國的娘娘。」

    「是麼?」慕湮的唇邊浮起一抹苦笑,若他不來迎她回去,那她,什麼都不是。

    而現在,她並不確定,他是否還會按著旨意,上元節後迎她歸國。

    上元節,真是一個極具意義的日子,於她和他之間,始終是別樣的諷刺。

    「湮兒,為父知道,這一去夜國,路途遙遠,骨肉分離,但,為了慕府,你只能繼續熬下去,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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