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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握得緊,一如掌中沙。
握得松,一如過手風。
這鬆緊之間的度,終是最難掌控的。
是以,能握住,片刻,即是片刻。
只這片刻,換來永不背棄自己的權勢,即是值得的。
然,不是每個人都能看懂。
縱聰穎如她,亦是寧願不要去懂的。
「顏兒,哀家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如今,你的專寵,哀家明白,亦是該得的。」
太后浮出一抹笑意,可,即使是笑,她亦是笑得很淺,積年的宮廷生涯,笑,早失去了本來的意味。
不過是種和哭沒有多大區別的表情。
而,哭,在這裡,是永遠不准許有的表情。
「太后,這後宮不會有專寵出現,請太后放心。」
這句話,以往,她說得,是那麼的容易,但,如今,為什麼說出口時,她會覺到無比的艱難呢?
「呵呵,哀家並不是這個意思,眼見著,明年,這宮裡即將熱鬧起來,哀家倒是希望皇上,這月余能好好歇歇。」太后轉了語鋒,眸華犀利地睨向夕顏,「醉妃身子重,讓皇上多陪陪你,也是好的。」
這一語聽進夕顏耳中,終是曉得太后的用意。
憶起太后昔日的交代,關於軒轅聿二十五歲前,若無嫡第皇子,必立皇太北一說。
顯然,這,才是太后彼時希望六宮雨露均澤的根本。
而現在,後宮中,除去她外,在短短的月余內,有六名后妃在一月內,紛紛懷得龍嗣,七名皇嗣中,或有一位是皇子,就足夠讓軒轅聿在明年,不必按著祖制,去立所謂的皇太弟了。
可,這般為了皇嗣頻繁臨幸,龍體必是違和的。
但,帝王的龍體安康,方是江山永固的根本。
太后,是希望皇上借著她的看似專寵,調養龍體。
不過,是看似專寵。
她的身子重,以軒轅聿對她的憐惜,是根本不會碰到的,一如,剛剛一樣,不是嗎?
其實,太后從進殿的那刻起,早瞧出了端倪。
這麼說,僅是在她跟前點明罷了。
「太后,臣妾明白太后的意思,臣妾身子重了,自不能承恩,皇上體恤臣妾,昨晚又恰逢臣妾胎相不穩,才會從暮方庵匆匆趕回,一直陪著臣妾。」她應出這句話,對上太后的意思。
「胎相又不穩了?」太后的這一語顯是有些緊張。
「張院正瞧過了,不礙事的,只是雪下得太大,天太冷,才會不適。」
「這就好。哀家看得出,這些即將誕下的皇嗣中,皇上,最在意的,就是你的。」太后若有所思地道。
「太后,其餘六個孩子,皇上也是在意的。」
「在意?不, 皇上對她們終究是不一樣的,甚至於----」
太后止了話語,睨了一眼夕顏,夕顏從這一睨中,沒來由地覺得有些許的不對,可,她說不出,究竟不對在哪裡。
只知道,太后話裡有話,有些什麼事,是太后擔憂,卻是不能對她明說的。
太后將目光稍徊,轉了話題:「除夕前,皇上會帶你同往頤景行宮。哀家希望行宮的藥泉對皇上的龍體起到很好的調養功效。」
除夕後,按著祖制,只有三天,是封筆免朝的,但,來往頤景行宮就需占去兩日。
「以前先帝在時,亦是如此安排的。每年冬季,最冷的那兩個月,直到開春,都會在行宮主持朝政,只是到了皇上登基後,因勤於政務,倒是從來沒去那行宮,哀家的意思,也是皇上年歲漸大,該調理的地方始終是忽視不得的。」太后見她面有疑惑,遂又道。
原是如此。
「顏兒,此去頤景行宮,最是避寒的好去處,那六名后妃已先行啟程了。你陪著皇上一起過去,多少勸著皇上去看看她們,身子越大,這心,就越會不安。」太后意味深長地說完這句話,戴著護甲的手指拍了拍夕顏的手。
「太后,您不過去麼?」夕顏聽出些什麼,輕聲問道。
「哀家歲數大了,一路顛簸吃不消,再則,見著先帝崩駕的地方,心裡更撐不住。」太后的語意雖仍是平靜的,隱隱卻透出一絲動容來,「哀家,就不去了。」
夕顏知道先帝是突染急症駕崩於頤景行宮。因為,先帝根本沒有來得及用上歷代帝王初登基變為自己準備好的棺木----金絲檀木棺。幸好當時榮王送了一副頤景特產的千年水晶冰棺,可保屍身長年不腐,回到檀尋後,也沒有再換那副金絲檀木棺,於是,那副棺木,最終反成了納蘭敬德的棺樞。
是以,這絲動容落進她耳中,只當成是太后怕觸景傷情。
她覺得到太后覆住她的手有些許的顫澀,都是她的不是,好端端地去提那茬幹嘛呢。
「太后,是臣妾讓您想起不開心的事了。」
「哀家無事。顏兒,哀家把皇上和皇孫,都託付給你了。你可要好好替哀家照顧他們,好麼?太后另一隻手亦蓋到她的手上,手心是暖的,只是這話,卻沒有絲毫的暖意。
託付?
夕顏猶是不解。
但,太后卻不能再說什麼了。
她不確定夕顏在知道殺母立子的規矩時會如何,她也不能冒這個險先去告訴她這道規矩。
但,那六條人命,始終也是命啊。
先前,就是服了促進懷孕的湯藥,方懷上的子嗣,倘若,再用催產的法子,即便神醫張仲在,又如何呢?
這些人命,雖不死於宮闈傾訛,確是死於『殺母立子』這道規矩中。
這道規矩帶來的血腥,她看過一次就夠了,這也是她最難過去的心坎。
即便再狠心、冷血,都過不去的坎。
「顏兒,這家看你的身子越來越重,離秋雖伺候過先皇后,對於這些經難,終是不足的,哀家另撥莫菊來伺候著你,論這方面的經難,莫菊本是太醫院的醫女,自是要足一些的。」
莫菊,是昔日隨伺她四名近身宮女中,至今唯一留在她身邊的宮女,亦是她心腹之人。
這次,她希望莫菊能隨伺著夕顏,有些事她不能明說,但,莫菊陪在夕顏身旁,若有個萬一,卻是可以的。
「太后,菊姑姑是您的近身宮女,恕臣妾不能接受太后的這份心思呢?」
「哀家不是讓她照顧你,是照顧哀家的皇孫,若顏兒再要拒絕,哀家一定放心不下。好了,就這麼定了。」太后復再拍了一拍她的手,起身,瞧了一眼殿外的雪光,「天,漸冷了,但願,今年的冬天,早些過去,才好。」
「太后,臣妾相信,瑞雪兆豐年,我巽朝,明年,定是五穀豐登之年。」
「哀家也是這麼想的。」太后的步子向殿外行去,甫行了幾步,再回首,深深凝了一眼榻上的夕顏,道,「皇上待你是極好的,哀家只望顏兒,莫負於他。」
「太后----」
「哀家不要聽你冠冕之言,只記得哀家今日的話。」說完,太后回身,往殿外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