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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天巽宮,偏殿。

    熟悉的聲音,急促的步聲,傳進殿內正僵持的夕顏和蘅月耳中,憑誰,都是無法忽略的。

    「還不快走!」夕顏低聲,厲斥出這句話。

    蘅月神色一怔,迅疾地捏開夕顏的唇口,手裡握住那枚藥丸不由分說地塞進她的唇中。

    夕顏被迫張開口,甫咽進藥丸,她用舌抵住藥丸,借勢用力咬住蘅月的手指,蘅月吃疼地把手縮回,夕顏已起身,將口中的藥丸吐進榻前的銀碳盆內。

    碳火瞬間把那藥丸吞噬,曳開別樣的一種味道。

    而,夕顏來不及再用蘇合香去遮住這份味道,因為,殿門,恰在此時開啟。

    宮燈參差的彼端,玄黑的身影出現在那。

    她看不清他的臉。她只能覺到渾身,如墜寒冰。

    很快,她就會再次體會到,每一次的呼吸,都似被寒冰凍成尖刀,割進肺腑的感覺。

    她向後退去,餘光,看到,蘅月的躬身請安:

    「奴婢參見皇上!」

    「出去。」軒轅聿的聲音甫出,只是這倆字。

    她從這倆字里,突然,品到深深地不安,她向後退去,他的身影微動,已經大踏步至她的跟前。

    蘅月滯了一滯,終是沒有停留地,向外殿行去。

    「皇上,臣妾要休息了,請您回殿。」

    這句話,帶著不恭敬。

    可,她必須要說。

    先前,銀啻蒼給她的藥,除了壓制千機之毒,該對脈象同樣是有壓制的作用。

    是以,無論軒轅聿抑或張院正都不會把出她所中的毒。

    彼時,她明白,銀啻蒼的用心。

    哪怕,這份用心,帶著,她不能接受的初衷。

    即便是騙,這個初衷,始終是沒有變過的。

    他要的,僅是她的活。

    然,現在呢?

    她沒有服那藥,即將毒發前,軒轅聿一定會發現。

    而,她不要他看到,她寒毒發作的樣子。

    因為,以軒轅聿對她的在乎,無疑,要的,仍是這個孩子的命。

    況且,這孩子,本不是他的,不是麼?

    她向後退去,她能察覺到,寒魄從她的指尖慢慢地蜿蜒向上,從手腕的血脈,一滴一滴,滲進胸膛。

    不用多久,她知道,胸膛內,都將被這些寒魄之氣侵占。

    到那時,就再來不及了。

    但,軒轅聿這一次,沒有因她的話語離開,卻,也停了步子,只眸光深暗地凝著她。

    她,堅持不住。

    必須,要點暖和的東西,必須。

    她翻身,往榻上去,伸手,甫拉過一條棉被,頓覺得他的氣息,在她的頸後傳來。

    這一察覺,讓她下意識地,裹住棉被,俯下身,就是要避過他。

    這一府,她是避過了他。

    可,他的聲音,低徊地從她頭頂上傳來:

    「為什麼要這麼緊張地避開朕?」他聞得到空氣里,隨著銀碳的暖融,揮發出來的味道。

    這種味道,除了讓他的心,更為攫緊之外,再無其他。

    她分辨不清這句話背後的含義,渾身的寒冷,已在這時徹底的縛住她所有的思維能力。

    她只愈緊地裹緊被子,看到,床榻下,漆黑一片,沒有多加思索,身子,顫抖著趴在地上,順勢一滾,徑直滾到床榻下,在齒尖大戰,失去語言能力前,她最後說了一句:

    「臣妾求您還臣妾一個安寧,好麼?」

    榻底,很黑。

    血液似乎被凍結住,在她的身體裡發出嘶啞的划過,她的心,覺得到的,只是徹骨的寒冷。

    牙齒開始不停地大戰,她用力咬住錦被一角,這樣,不至於自傷。

    小腹,對,小腹,她的手害怕地撫到那處,那裡,竟冰冷一片。

    她的孩子,不會有事吧?

    但,現在,她再沒有多一點的精力去顧及,這次的寒毒發作,帶著更為凜冽的態勢。

    許是這幾月來的壓制,讓它爆發的更為徹底。

    許是,她唯一經歷過的那一次毒發,是她懷孕時,那時,也不會有現在這麼艱辛吧。

    使得,六個月大的身孕,她懷的,真的好艱辛。

    錦被,也真的好薄。

    室內的銀碳的暖融,對她周身襲起的寒冷,也似乎沒有任何作用。

    唯一讓她稍稍覺得安穩的,是躺在這床榻下底,他該不會進來了吧。

    卑暗的榻底,一帝王之尊,豈會進來呢?

    可,在這黑暗寂靜的一片中,她聽得到,他的呼吸聲,在她的身邊響起,隨後,他的眸華灼灼地映現在她的眼前。

    對,灼灼。

    全然不似以往的碎碎閃星,帶著焦慮的灼灼,他不容她抗拒地擁住她,卻帶著憐惜的力度。

    不容抗拒,又要帶憐惜,這樣的力度該怎樣把控,或許很難,可這一刻,哪怕,他焚心似火,終是拿捏得不差一分一毫。

    「出去!出去......」她一邊咬著棉被,一邊幾乎崩潰地喊出這句話。

    她的齒打咯咯地打著戰,他的灼灼目光在此時,驟然化成一泓疼楚。

    「朕----」

    剩下的話,他再說不出來。

    讓他怎麼說?

    看到現在她的樣子,他還能說什麼?!

    一些事,在心底漸漸清明,這種清明,卻帶著足以摧毀他的意志的痛楚。

    她用力搖著頭,手推著他,甚至連她的腿都開始踢他。

    放了她,她不要現在這個樣子被他看到。

    她不要!

    或許,不僅僅因為怕他為了她傷害到孩子。

    更是,她不要他為她痛苦。

    是的,從他的眼底,她讀到了,並不遜於她此刻承受毒發的痛苦。

    他,為了她而痛。

    那種痛,落進她的眸底,更讓她覺到,難耐起來。

    不要,她不要他這樣。

    他的唇微微顫了一下,卻,終是說不出任何話來。只用力抱住他,就地一挪,將她還要往榻里縮去的身子挪出榻外。

    一挪間,他的腰際被異物相咯,他的指尖輕拈起那枚異物。

    恰是一褐色的藥丸。

    他的眸光隨著看到這枚藥丸,咻地收緊,收緊間,他的指尖一揮,那枚藥丸被他收緊袖中。

    隨著挪出榻外,他抱起懷裡的夕顏,連同那床錦被,一併迅速地,往殿外行去。

    她蜷縮在他的懷裡,再抵不過這寒毒的噬心,整個人仿佛要死去一樣的痛苦。

    小腹的知覺卻開始麻木。

    她寧願小腹仍是痛著的,都不要這般的麻木。

    她的孩子----

    難道真如銀啻蒼所說,不用那藥丸,僅更快地讓這個孩子逝去麼?

    她愈發的顫抖著身子,這種顫抖,不止是來源於千機之寒,更是,她害怕。

    她害怕極了。

    害怕,失去這個一直要保住的孩子。

    一個,她本該視為恥辱的孩子。

    她想開口求軒轅聿,然,她知道,哪怕她還能發出聲音,他都未必會答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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