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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驚擾?
這些聲響,豈會驚擾到她呢?
「離秋,進來。」她喚道。
「諾。」離秋掀起紗幔,進得殿內。
「扶本宮起來。」
「娘娘,院正不讓娘娘再輕易下榻。」
「無礙,你扶著我。」
「這----諾。」離秋近身用雙手扶住夕顏,並將置在一旁的披風替她攏於身上。
夕顏的手指了一下殿門,離秋會得意,一步一步,慢慢扶著她行至殿門邊。
透過殿窗的西洋玻璃,可以看到,外面,明黃色的一片儀仗。
天際又飄起細雪來。
飛揚地,朦朧了她的視線。
她看不真切。
他,或許已上了御輦。
也或許----
不,沒有或許。
在扯絮般的飛雪裡,她看到,一襲雪色的素裙旁,是那樣明黃的身影。
雪色的素裙緊依著明黃的身影,明黃的身影率先登上御輦,雪色的身影甫要上輦時,許是腳凳因著雪地的濕滑,移了一下,那身影晃了一下,眼瞼內著,就要跌倒下去,本待回身進輦的明黃身影恰在此時,一伸臂,把那雪色身影攜提到了輦上。
雪色,明黃,這兩色,頃刻間,就融在了一起。
一如,當年,那孔雀藍,和明黃一般,在雪地上,相融。
倘若,不是她的出現,是不是,他和西藺姝,就會一直這樣相融呢?
終究,她才是那不和諧的那一色。
不過,現在,這不和諧的一色,著於西藺姝的身上,卻是比她,和諧多了。
「娘娘,您----」
「本宮沒事,又下雪了,本宮被這雪景,刺得眼睛有些疼。」
她深吸口氣,把眸底,些許的霧氣驅散。
「娘娘,有句話,不是做奴婢該問的,可奴婢真的看不明白,為什么娘娘明明是在意皇上的,偏是還要拒皇上於千里之外呢?」
夕顏淡淡一笑,只道:
「這宮裡,在意皇上的人太多了,又何必多本宮一人呢。」
「可皇上在意的,卻只有一人。」
「離秋,扶本宮回榻,傳張院正罷。」
「現在就傳?」
「是,本宮今日想早些傳,晚上那次平安脈,也一併提前請了吧。」
「諾。」
她並不知道,今晚沒有藥丸,該怎樣去面對那一次的寒毒噬心。
尤其,如今,她的身孕,又是六個月的時候。
所以,她想早早讓張仲請完平安脈,喝下湯藥,也好儘早打發了宮人。
接下來的一切,都將是她一個人去面對的。
她相信,這樣的面對,亦能熬過一個月的。
這一日,張仲請完平安脈後,低眉沉吟了片刻,起身,按著慣例,開了一副湯藥。
到了晚間,張仲復請脈時,若有所思地凝著夕顏,夕顏的容色平靜,只讓他的眉心更為深鎖。
他出得殿去,吩咐醫女熬製湯藥。
湯藥甫煎完,送至殿內後,卻見,殿內其餘宮人一併被遣出,只說醉妃服了湯藥,想先行歇下。
這一語,看似極其平常,畢竟皇上不在天巽宮,做為后妃的她,早早歇下,也是無可厚非的事。
然,落進張仲的耳中,驀地讓他意識到了什麼,他急急轉身,身影消失在夜色的蒼茫中。
殿內,清冷。
宮人都被摒退出去。
連值夜的宮人都不曾剩下。
沒有任何理由,只是她想歇息了,不需要任何人的值夜。
這,就是主子的優渥。
不需要理由,可以摒退一干人等,並嚴令她們不得入殿,打擾她歇息。
現在,就只剩下她一個人。
她早命人多攏了兩盆銀碳,又在眾人退出去後,把能找到的錦被都放到呃榻上。
現在,她把自己的身子捂在這些暖暖的錦被中,蓋了一層又一層,來抵禦,即將到來的嚴寒噬心。
意識尚是清明,她聽到,殿窗的一側發出輕微的響聲。
隨後,她看到,一道身影出現在榻前。
那身影走路極輕,身形極快,恰是蘅月。
「娘娘,該用藥了。」
蘅月的聲音響起,她的手心攤開,裡面,赫然是一褐色的藥丸。
「你,出去。」
自那晚後,她不便明著遣走蘅月,只是不讓她再進身伺候。
卻想不到,今晚,蘅月還是來了。
不僅來了,看樣子,是想逼她服下這藥。
「您服下這藥,奴婢自然就會出去。」
「若本宮不用呢?你莫非要逼迫本宮不成?」
「倘娘娘不用,那,奴婢只能逾越了。」
「本宮最討厭被人脅迫做任何事。」
「並非奴婢要脅迫您,只是,若您不服這藥,恐怕您的孩子,連今晚都熬不過。」蘅月淡淡地說著,「您該記得,千機發作時,您的身不由己,真到了那會,您以為,孩子不會被您誤傷麼?」
「你,倒是很會勸人。」
夕顏眯起眼睛,伸手從蘅月的手中捏起那枚藥丸,冷冷一笑間,藥丸在她的手心被捏成碎末。
「您別不知好歹,這一味藥,煉製是極其不易的,上次被您糟蹋的些許,侯爺又要重新煉製,今晚您又糟蹋了一粒,休怪奴婢對您不敬了。」
蘅月壓下心頭的憤憤,從袖中的瓷瓶里,復取出一枚藥。
只這一枚,她未來得及捏住夕顏的唇,強行讓夕顏服下時。
殿外,傳來,一些聲響。
一些,誰都不會陌生的聲響。
是急促的腳步聲,很急促,很急促......
【28】
暮方庵。
雪,下得可真大啊,仿佛永遠沒個盡頭一樣的飄揚落下,只迷了人的眼,凍了人的心,卻滌不去,那些污垢的地方。
沒有帶一名宮人。
因為,於現在的她來說,不需要再有任何標榜身份的東西。
包括,在這『姝美人』名義下的一切。
她著的,是雪色的華裳,連襟邊的袖口綴鑲的貂毛都純白得不帶一絲的雜色。
很純粹的雪色,只,這心,再無法純粹釋然。
她的身上,散發出幽幽德爾香氣,這縷香氣不同於宮中任何女子的薰香,很雅致,雅致中,卻湮出一縷能蠱惑人心的媚冶來。
這,本是她今晚,刻意,為他所熏的想。
然,即便是這般的刻意,確始終刻意不來,他再次地垂憐。
如今,不過成了另一種諷刺的意味。
刻意,什麼時候開始為,為了他,她開始變得這般刻意去做所有的事呢?
初進宮,她因著他許給她的寵愛,由著自己的性子,著最鮮艷的孔雀藍。
那種藍,鮮艷到極致,有著最明媚的色澤。
也是,最襯托那抹明黃的色澤。
後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開始著西藺所喜歡的那襲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