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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能碎去,就不會疼。
只怕,將來未碎,那才是最煎熬人的。
「你夠了!」蘅月終是忍不住,喝道,但,這一喝,卻也是壓抑的低聲。
蘅月衝進方帷內,俯下身,一顆一顆把藥丸拾起,語音是不能克制的顫抖:
「你知道這藥丸,每煉製一顆要耗費多少心力嗎?你知不知道,聖上為了能讓這藥丸儘快的煉完,哪怕,帶兵於城樓和巽國對戰,都不曾鬆懈一絲一毫,最後,甚至累到嘔血,才算是趕在破宮前煉完,只為了給你,給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聖人的心意你可以忽視,但請你不要這麼糟蹋,好嗎?」
糟蹋,是的,她是糟蹋了。
她能怎麼辦?
她唯一剩下的就是這個孩子。
知道命將不保,她依舊可以做到淡然。
可,如果失去這個孩子,那等於,是最快摧毀她的世界的辦法。
她不是不明白銀啻蒼對她的心意。
這些心意用心力一寸寸地蓄積,卻,只生生地把她往崩潰,推進一步。
「嫵心,出去。」銀啻蒼說出這四個字,語音艱澀。
「她不該出去,出去的,是我。不要再派你的人來監視我,這,是最後一次。」她冷冷地擲出這句話,雙手用力地揮開他的束縛。
轉身,絲履踏實在那些藥丸上,往方帷外行去。
藥丸,在她的履下,化為粉,
那些飄散的褐色粉末,拂散在殿內,只湮出一縷別樣的芬芳。
沒有這些藥,她該怎樣去面對五日一次的寒毒發作,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若服下這些藥,不是慢慢地送走她腹中的孩子去死。
「顏,活著,一切才能有轉圜,如果你死了,這個孩子留在世上,也是孤獨,不幸福的。」銀啻蒼在她身後,說出一句話。
她僅閉起眼眸,不要聽,不要聽!
她真的不要聽。
她確實是一個不盡迂腐而且固執的人。
只有懷過孩子的女子才知道,當這個孩子,逐漸在腹中,傳來些許細微的動靜時,那樣的感覺,是多麼溫暖。
哪怕,處在再寒冷的環境中,都會覺到的溫暖。
他已經是一個實實在在的生命,與她一同存在的生命。
她,割捨不了。
哪怕,她死了,孩子留下,亦會是孤獨的。
可她相信,會有人代替她,給予孩子溫暖。
一如,曾經,陳媛給她的溫暖一樣。
她也相當於沒有親生母親,不是嗎?
甫走出方帷,她聽到,殿外傳來儀仗的聲音。
在這亥時,萬籟俱靜的時刻,分外清晰地傳來。
軒轅聿,他,回宮了?
這一念,隨著殿外清晰地傳來,李公公的通傳聲:
「皇上駕到!」
【27】
「皇上駕到。」
不知是李公公的聲音太過尖利,還是四周太過安靜。
這簡單的四個字,落進夕顏的耳中,分外的刺耳。
毋庸置疑,那行仗之聲,正是軒轅聿回宮。
蘅月容色微變,忙把夕顏擲扔於青磚石上的藥丸,悉數撿起,手法之快,不難看出她確是習武多年之人。
隨後,她身形疾移,疾移間,拉起白紗方帷,躬身退至帷外。
她瞧了一眼夕顏,夕顏的臉上,絲毫看不出什麼慌亂的神色,但,恰是這份平靜,讓她覺得緊張起來。
現在,聖上的身份不過是一名太監,一名主子隨意可以處死的太監。
而她清楚聖上為了這名女子,是絕對不會泄露出自己的身份,那樣,無疑是將這名女子一併推上不復之地。
是以,夕顏若真的介懷藥丸之事欲下手出去聖上,此時,不*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亦是軒轅聿察覺前,將自己撇清的絕好時機。
因為即將進殿的軒轅聿不會阻止自己的寵妃處置一個太監。
更何況,這個太監的真實身份,根本也未軒轅聿所不容。
宮內,死一個太監,是極平常的事。
宮外,失蹤一名遠汐侯,縱會有些許影響,然,這些影響,卻是在執政者的翻手雲覆手雨間,不過化為煙消雲散的平靜。
一個素來絕情心冷的人,一旦付出了感情,有多熾熱,她想,從聖上的身上,她是看到了。
只是,這份熾熱,卻所付非人。
她下意識地靠近夕顏,夕顏眸華看似淡淡地掃過她的臉,只這淡然間,隱含著鋒芒的犀銳,她被這一掃,步子一滯,夕顏已緩緩地走回榻旁。
夕顏走過銀碳盆上的香爐時,信手捏了一把蘇合香散了進去。
因她懷有身孕,除了安神的蘇合香之外,其餘的香是慎用的。
碳盆暖融,那香遇熱即散。
只這香,雖淡,於空氣里彼時漂泊的藥香,正好不露痕跡的掩去。
她走回榻上,半倚於榻,語音甫出時,亦是淡淡的:
「再演一出『寶蓮燈』罷。」
一語落,殿門已被宮女推開,軒轅聿依舊著那襲明黃的朝服袍出現在那端。
殿內,唯有白紗布帷中映出些許的光亮來,這些光亮照於軒轅聿臉上,光影疏離般看不真切。
而白紗布帷內,也沒有立刻想起皮影戲的聲音,倒是蘅月躬身請安的聲音打破殿內一瞬的尷尬:
「參見皇上。」
軒轅聿揮了揮衣袖,免去蘅月的請安,他徑直走到內殿,經過白紗布時,步子稍緩了一緩,眸華,瞥了一眼,那白紗布帷。
只這一瞥,除了看到內里燭光耀目,有些許的皮影人兒映於紗布上,其餘,是瞧不得真切的。
布帷里,這一刻,傳來太監尖利的嗓音:
「參見皇上。」
「免。」
軒轅聿淡淡說出這一字,滯緩的步子,終向榻旁走去。
夕顏的神情依舊很平靜,這份平靜,讓她見軒轅聿向她行來,僅欠身由倚變為坐。
但,這一坐,她卻瞧到,一枚褐色的藥丸恰滾至榻旁。
她的眸底終做不到平靜,然,不過一瞬,她旋即微服=福身請安:
「參見皇上。」
福身請安問,蓮足系在絲履上,極自然地把本蜿蜒於榻前的裙裙垂下,正把那藥丸遮去。
軒轅聿的目光隨著她的請安聲疑向她,唇邊似笑非笑:
「都亥時了,還不安置麼?」
「皇上不也還沒安置?」她帶著笑意,語音里恰含了幾許的嬌*。
「你,在等朕?」
「倘若皇上今晚歇在鸞鳳宮,那麼,臣妾只是在看皮影戲。
她頓了一頓,稍挪了下步子,,藉機,足見輕點,將那藥丸踢到榻後。
「倘若皇上今晚仍回天巽宮,那麼,臣妾就是在等皇上。」
說完,她的笑意雖淺,眸底卻隨著這笑,在燭影的暗處曳出別樣的華彩來。
軒轅聿步到她的跟前,道:
「方在殿外,聽你點『寶蓮燈』這齣戲,這戲目開篇就大悲了,對你的身子,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