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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傳罷。」
離秋應了一聲,反往殿外吩咐宮人上膳點。
夕顏坐起身子,一直這麼躺著,反映好像都不太敏銳了。
她撫了下略有些麻的腿,今晚,她並不想坐在榻上用膳。
今晚,按照祖制,軒轅聿晚膳時就會往皇后的鸞鳳宮中去,並會宿在皇后那。
這幾日來,每晚有他的相伴,並不覺得怎樣,一旦,忽然,他不在殿內了,卻是憑添了幾分清冷。
而,他所取的地方,卻比六宮妃嬪中任何一處,更讓她做不到釋然。
腹中的胎兒,讓她不能情緒有大的波動。
所以,她不想引著自己去胡思亂想什麼。
暫時起身,讓眼界不局限於床榻的一隅,是否就會好很多呢?
用膳的几案就置在榻前,案旁的椅子離榻並不遠,少許走動,對身子,也未必是壞的。
她的足尖移到榻旁,伸進絲履。
由於好長一段時間都沒起來,她扶著一旁懸掛帳幔的欄杆慢慢站起,甫起身,抬眸,恰看到床榻一側銅鏡中的自己,原本尖尖的下頷,經過月余的調理,倒顯出從沒有過的豐腴,她的手下意識地撫到臉頰處,猶記得,司寢曾經說過,軒轅聿素是鍾意纖瘦的女子。
如今,她的臉以及臃腫的身子又哪來纖瘦的含義?
自保胎以來,每日梳洗全由宮女伺候,因著大部分時間都臥榻休息,她的青絲都沒有再梳起,是以,也基本不需要對鏡理妝。
今日,乍看到鏡中的自己時,心底,除了愕然外,卻隱隱含著其它的意味。
「娘娘,院正囑咐過呃,您不能起來!」
離秋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人也走到了跟前。
「無礙的。」
夕顏就著狀台前坐下,從床榻至此,不過區區三步路罷了,只這三步,又怎會有事呢?
「娘娘。」離秋喚道。
夕顏凝著銅鏡中的臉,手,卻依舊撫在下頷處。
「娘娘,月余的調養,娘娘的氣色可是大好。」離秋站於塔身後,道。
縱前幾日又見了紅,但,離秋看著鏡中的夕顏,氣色比初回宮時終大好了不少。
「是麼?」夕顏觸緊了眉,從銅鏡中瞧著離秋,「你不覺得本宮豐腴了不少麼?」
「您是有身子的人,自然豐腴些,對孩子也是好的。」
夕顏的眉心愈皺緊,她瞧了一眼,宮女放在身後几案上的晚膳,遂脫口問了一句:
「有沒有什麼膳食可以既顧全到胎兒,又能讓本宮看起來不這麼豐腴呢?」
離秋有些不知道怎樣去對上這句話,只能岔開話題道:
「娘娘,是將晚膳移到您跟前麼?」
「不必麻煩,就擱几案上,一會,你扶本宮過去。」
夕顏的手隨意地拿起梳妝檯上的梳子,梳子是上好的黃楊木製成,上面,鑲嵌著瑪瑙綠寶石,這也是梳妝檯上唯一的東西。
除了銅鏡,梳子之外,狀態上本該有的首飾、胭脂卻都是沒有的。
因為,她根本不能用。
她有一搭沒一搭梳著青絲,藉此掩去方才那一句話的尷尬。
一種宮人端著菜餚進殿,人影憧憧間,她瞧到,離秋的身後,儼然出現一道明黃的身影。
她的手滯了一滯,臉,咻的一下,覺到有些灼燙。
方才她無意說的話,他聽到了麼?
從銅鏡的這端,她看到,軒轅聿揮手讓那些宮人出去。
偌大的內殿,隔著一攏著銀碳的盆,又只剩他和她。
按著現在的時候,他該起駕去鸞鳳宮。
可,他卻來了。
有些意外,心底更多湮出的滋味,卻不僅僅是意外所能囊括的。
「又在想什麼?」
「只想著,皇上,怎麼過來了。」
她隨口說出這句話,聞到,他身上好聞的龍*香近在咫尺。
而他深黝黑黑的眸子正凝向她。
眸底,有碎星閃閃,閃得,讓她偏過臉去,不再望他。
她怕,再望下去,會迷失在他的眸底,愈陷愈深。
他的手卻執過梳子,替她悉心梳著青絲三千,柔聲地道:
「朕想陪著你用膳,就過來了。」他說得倒是直接,「怎麼起身了?」
「一直躺著,有些暈,就起身了。」
如果只是頭暈,她怎會起身。
只是,心裡那一處的空落,以及淤堵,才讓她不願意再臥於床榻。
他仿似透過銅鏡,從她平靜的臉上瞧出些什麼,道:
「待到除夕,朕免朝時,帶你去頤景行宮,那裡,最適合大冷的天去。」
「呃?」她發出這一個音節,心,卻不可遏制地滯跳了一拍。
「這一次,路途不會顛簸,朕保證。」
他放下手中的梳子,轉到她跟前,目光輕柔地凝向他。
「嗯。」又是一個單音字,下意識地,她把臉埋得更低。
彼時,他透過銅鏡瞧著她,不論怎樣,終是不會太真切。
然,現在,他就這樣望著她,以前,她不曾發覺,自己豐腴成這樣,但,現在,她終是知道了。
所以,今晚,他去鸞鳳宮之前,她不希望,他多瞧一眼她現在的樣子。
畢竟,皇后陳錦是纖瘦的。
而皇后陳錦,雖非直接殺害她母親的人,但,碧落的突然轉變,難道,真與陳錦無關麼?
她不能耗費心力去多想,可她並不能真的做到不進心。
思路未定,她突然覺得身子一個騰空,一驚間,恰是他打橫抱起了她。
「又重了不少。」
他看似淡淡地說出這句話,落盡她耳中,自身別樣的計較。
她的手下意識地抓緊他的衣襟,籍此,讓看上去確實笨重的身子,稍稍地借點力,他覺察到她的小動作,沉聲:
「怎麼了?」
「唔,只是,有些不習慣」
她搪塞著,知道自己小動作又被他察覺,臉頰蘊升的紅暈卻將耳根子都一併地染紅了。
他意味深長地睨了她一眼,話語甫出,卻只讓她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是不習慣這樣被朕抱,還是不習慣,心裡突然計較起朕的喜好來呢?」
「臣妾不知道您在說什麼。」
臉再紅,總不能沉默啊,若沉默,豈不代表她默認了呢?
他乾脆停下步子,不放她下去,卻也不再走一步。
她覺到他不動了,手稍稍地再勾緊了他頸部幾分:
「皇上,放臣妾下來,臣妾----身子太重了。」
他只愈緊地抱著她,睨著她此時嬌俏紅染的樣子,語音低徊間,帶了幾分暖味:
「朕不覺得重,朕喜歡你這豐腴的樣子。」
「呃----」她驚愕地抬起臉,恰對上他碎星閃閃的眸華,那裡,湮出一絲幽藍,一如,初見時那般。
只是,初見時,他哪裡有現在這樣溫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