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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所以,就深陷一次。

    付出一次感情,又如何呢?

    只是,她不想要他付出更深的情。

    她僅私心地占一小部分他的完整,這一小部分,不會持續很長時間。

    在她離開後,她希望,他還能有愛別人的能力。

    一念甫定,她的聲音漸輕:「皇上,一年後,臣妾希望,能帶著孩子回到苗水,這裡,確實不適合臣妾,臣妾的親人,一個個都因著臣妾離去,臣妾累了,也不想皇上,為臣妾更累。」

    這句話,很殘忍。

    然,除了今日,她想,她再是沒有勇氣去說的。

    可,卻是必須要說清的。

    她從他的懷裡,欠出身子,將嬌小的身子,向上挪了一挪,與他平視,她看得懂,他眸底的一絲不解,更多的,是失望。

    她的手,緩緩地扶上他的肩,隨後,她凝著他,語音柔軟:「皇上,請恩准。」

    軒轅聿閉上眼睛,第一次,他在她的面前,閉上眼睛,不去瞧她。

    這,本是他允過她的,只是,如今,她終於不用等到一年後,就把答案告訴他,將彼時那句話讓他砰然心跳的感覺一併抹煞。

    如墜深淵。

    「好。」

    這一字,說出口,比任何時候都艱澀,艱澀到,他再說不出多一個字。

    他睜開墨眸,凝向她。

    眸底,平靜。

    不再有任何的希翼,連那閃閃的碎星都暗了幾分。

    她避開他的眸子,語音低徊:「這一年中,臣妾,會學著去愛皇上。」

    說罷,她埋進他的懷裡,再說不出一句話。

    他亦是沉默的,手攬上她的身子,他將她的冰冷,一併地去捂暖。

    一年之約,其實,剩下的時間,早已沒有了一年……

    這一日,他陪著她,在偏殿,焚紙祭拜,並將陳媛的靈位一併請至偏殿的神樞上。

    這些,在帝王寢宮天曌宮,本是不可為的。

    但,他為了她,又一次的破例。

    夕顏想要阻止,他卻容不得她說不,因為,他清楚,若不能於此時祭拜陳媛,這對於她來說,始終,會是一種遺憾的煎熬。

    他清楚她心內的孝道之重,否則,當年,就不會有麝山之行,也不會有之後的種種。

    同日,軒轅聿下詔,宮女碧落謀害皇嗣,罪名確鑿,按律賜死。王妃陳媛疲於照顧皇嗣,勞累過度終不治病故,冊為和碩襄親王妃,同襄親王合葬後,准予遷入皇陵。

    皇陵,在檀尋的陵山上,只有近支王爺逝後,方准遷入,而之前襄親王的陵墓卻是遠離檀尋的。

    如此這般的安排,夕顏懂得軒轅聿的意思,等她產下皇兒,不用路途顛簸,就能拜祭雙親。

    他於她的好,均在細微處可見。

    但,這樣的好,卻只讓她越來越不知道,該怎樣回報於他。

    或許,學會去愛他,是唯一的回報。

    因要遷陵,納蘭祿也奉旨從西藺姈的墓園歸來。

    彼時,張仲在驗明碧落『屍身』後,親命人,將她的屍身扔到京郊的亂墳崗中,也未交付專負責死去宮人的奚宮局。

    既然,陳媛臨終前,最後一個願望,是留下這宮女的命,他不願去違背她的意思。

    天理昭昭,疏而不漏,他信的,是善惡終有天報。

    夕顏在偏殿,聽離秋回稟這件事後,她的眉尖只蹙了一下,並沒有表示反駁張仲的處置,尚宮局,另指了一名喚作蘅月的宮女頂上碧落的位置。

    這一切,她同樣,是沒有任何意見的。

    這,亦是她最後一絲的心軟。

    醉妃結局卷 第二十五章

    得悉陳媛死訊時,太后已在慈安宮歇下。

    當莫菊進殿,稟知這一訊息時,太后仿似沒聽清,復低聲問了一句:「誰歿了?」

    「回太后的話,王妃歿了。」莫菊的聲音雖只隔著兩層帳幔傳來,卻,含糊得讓她仍聽不清。

    「哪位王妃?」

    「是醉妃娘娘的母親,前襄親王妃陳媛。」

    莫菊躬身站在紗帳外,殿內,僅一盞鮫燭燃著,不甚光亮,只現出一個身影的輪廓來。

    太后心中,驀地,似乎,連最後一盞的光亮,亦暗去不見了。

    陳媛,歿了?

    接下來的話,她聽得依舊含糊,只知道,陳媛去審訊司暗房送碧落上路,殊不料,反被碧落刺死。

    陳媛,終究,心,太軟。

    因著這分心軟,她用了苦肉計,方能代替陳媛,頂了陳家的入宮名額,她亦知道,在那之後,陳媛重病一場。

    可彼時,她已在宮中,身不由己,縱然聞悉陳媛病重,除了默默在清遠宮,替陳媛祈福之外,再做不到其他。

    是的,清遠宮。

    這個名字,就意味著是屬於冷落的宮殿,離天曌宮很遠,孤零零地,位于禁宮西面的一隅。

    西面,冬冷夏暖的所在,也是不受寵后妃的居所。

    而她,真的甘心,就這麼在宮裡葬送美好的年華和青春麼?

    不!

    她雖是陳家的表系,又是庶出,她的母親,不過是一名卑微的舞姬。

    然,這份卑微,因著她終究姓陳,卻變得,會有一絲的轉機。

    一如,在那麼多秀女中,她入選了。並且礙著陳家在前朝的威望,她是以才人的身份入選,能單獨居一宮,這比起,同屆入選的秀女來說,起點就要好太多,不是嗎?

    她用這個理由安慰著自己,卻在日復一日,苦等帝君翻牌中,破滅。

    畢竟,她不是陳媛。

    畢竟,她只是頂了那個入選的名額,卻始終不是尚書令的千金。

    哪怕帝君出於前朝後宮的制衡,需要做出種種樣子來,始終,是不需對她做的。

    她看著,一個個前朝重臣的嫡女,被翻牌,晉封,唯獨她,獨守空幃。

    於是,她明白,進了這宮,她靠的,只能是自己。

    她入宮後,第一個帝君的天長節,她以舞邀寵,漫天的月華,都抵不過她舞姿的曳彩生輝,她舞盡所有的嫵媚,舞盡所有的婀娜。

    僅為了邀得那大殿之上帝君的垂憐。

    她不惜忘記妃嬪的身份,只以舞姬的樣子出現。

    這些,縱是其他后妃所不屑的,於她,又如何呢?

    她的母親,本身,就是卑微的舞姬,靠著一舞才做了她父親的三房。

    只要最後能做人上之人,這些許的被人瞧不起,根本,是可以忽略的。

    巽國的中宮之位,自帝君登基,就空懸三載。

    誰能入主鸞鳳宮,那麼,那塊晶瑩的九鳳玉璧,就會為她所擁有。

    鳳,是巽國的瑞獸。

    九鳳雕成的玉璧,更是每個進入這禁宮的女子,所夢寐以求的。

    那一晚。

    酒,醇。

    舞,美。

    人,醉。

    那一晚,她如願以償地,來到了宮中女子嚮往的龍榻,如願以償地成了帝君真正的女人。

    而她進宮前,為了這一晚,所準備的種種,終於讓帝君在今後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再不會忘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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