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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西藺姈的失貞,西藺姈的自盡,猶如一堵厚厚石塊壓在她的心頭,再喘不過氣。

    幸好,軒轅聿並未重責。

    幸好,夕顏為了防這件事的外泄,將碧落帶進了宮中伺候。

    原以為,這段孽緣,終將告一段落,可,誰知曉,不過平地里,再埋了一次隱患。

    畢竟,碧落和納蘭祿在府里的私情,都是被府中其他人瞧在眼裡的,若有外人刻意要借著這,去利用碧落,許她和納蘭祿姻緣,無疑是最好的法子。

    於是,這個從小就進府當為奴的丫鬟,終是在昨晚,讓她失望至極。

    可,再怎樣失望,她還是不忍的。

    她克制下心底的思緒,淡淡地道:

    「碧落,你犯下這事,就該知道下場如何。」

    「我犯了什麼事?我根本什麼都沒做過!」碧落目光銳利地射向她,不服地道。

    「天做孽,猶可活,自做孽,終難恕。這是皇上賜的酒,你喝了它,一切的劫數,就都結束了。」

    陳媛將托盤放在地上,手執酒壺,將壺內的酒倒入盞內。

    隨後,舉起那杯酒,遞予碧落。

    「不,我不喝,我幹嘛要喝,為了保你,讓我去做這個替死鬼!我不要!陳媛,你別想讓我死,哪怕我死了,你的兒子,也會難受至死的,他和我說過,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碧落,你清醒點吧,沒有一個男子,尤其,有著大好前程的男子,會為了一個丫鬟,自斷前程的。他能娶西藺姈,就是最好的說明。」

    不讓碧落死心,再這樣糾纏下去,無疑,是不好的。

    狠下心說出這句話,誰說,她陳媛太心軟呢?

    「那又怎樣?西藺姈失貞在先,自盡在後,襄親王妃的位置如今還是空著的,皇后說了,只要我替她辦了那事,這住置,她會做主,讓太后指給我。」

    「碧落,若她真能兌現諾言,為什麼,現在,到這的,是我送來的酒,而不是她的赦免呢?」

    對於碧落的背叛,她如今,已能坦然。

    這世上,大部分人,都是為了自己而活。

    碧落,亦如是。

    「她騙我?!」碧落嘶吼出這句話,失控地欲待站起,卻被陳媛按住肩。

    「放開我,我不能放過她,我要去太后那,告訴太后,這都是皇后出的主意。憑什麼讓我做替死鬼!我不要!」

    「碧落,你以為,這宮裡,有你說話的地方嗎?走到今日這步,不是你的貪念,又怎會生出這些事端來?」陳媛斥道。

    是的,若不是碧落的貪念,早在三年前,選擇出府回鄉,不啻是最好的路。

    然,碧落選擇的,卻是留在王府。

    選擇的,是一條,她本不該去奢及的路。

    王府正妃的位置,從來只會屬於家世同樣顯赫的世家女子,是不會讓一個丫鬟登上的。

    可惜,這世上,最害人的,就是這不該有的貪念。

    心比天高,命,恰比紙薄。

    「為什麼,你要處處針對我呢?呃?」碧落的眼底,閃過一絲狠辣。

    這絲狠辣,讓陳媛的手微微一顫,她將那杯酒,放在碧落的身旁,旋即起身,回身間,她語音清泠:

    「這酒,我勸你,還是自己喝下,不要等到被人逼著喝下,那滋味,更加不好受。」

    頓了一頓,她復加了一句:

    「我能為你做的,只是來送你這一次,希望,你能真明白----」

    然,這句話,卻再說不完。

    窮她這一生,終是,留下一句說不完的話。

    最後,兩個字,是「苦心」。

    對,苦心。

    可惜,這份苦心,卻是白費了。

    她的後背,有尖銳的疼痛穿過,接著,是冰冷的空氣隨著那陣疼痛一併地湧入。

    那些冰冷的空氣,湧入的位置,直抵她的後心。

    於是,心中的溫暖,也一併不復存在了。

    身子,軟軟地癱下。

    在這暗房內,她看不到什麼,四周,除了,死寂之外。

    還有漫天的黑暗向她逼來。

    在這漫天的黑暗裡,她看到,張仲笑盈盈地站在那棵梧桐樹下,後面,所有的枝丫上,都系滿藍色的絲帶。

    藍色的絲帶包圍中,他好象,開口對她說了一句什麼。

    可,她再是聽不到了。

    錯過的,無法握住。

    這一生,僅是遺憾。

    是的,身不由已,錯失所愛的遺憾。

    如果當時,他願帶她走。

    是不是一切就會不一樣。

    如果當時,她願放下這份愛。

    是不是一切也會不一樣。

    可是,一切的發生,是以絕對的方式存在,容不得誰和誰的「如果」。

    「為何總顧慮別人,忽略自己呢?」

    這句話,在她意識悉數消逝前,清晰地叩進她的耳簾。

    她的唇邊綻開最後一朵淒婉的笑,回他:

    若我不顧慮你,只按著自己的意願活,豈非,就是你的負擔呢?

    可惜,他聽不到了,她,再也不能親口告訴他這句話。

    是的,她不要成為他的負擔。

    因為,或許,她已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碧落的手中,握著那支筷子,那支筷子,深深地沒進陳媛的後背,黑暗裡,她看不見,那噴涌而出的血,僅能聞到,濃郁的血腥氣。以及聽到陳媛,在她的跟前倒下,重重的落地聲。

    從今晚,審訊司的看守送來這頓看似饕餮的膳點,她就知道,自己的大限到了。

    所以,用了大半夜,她都把這筷子磨得尖尖地,妄想著,能刺傷前來行刑的人,逃出這監獄去。

    她不要死,她想活著。

    那麼好的年華,死了,一切就都結束了。

    可是,最後,磨得尖尖的筷子,卻並不僅僅能刺傷人。

    還能,殺人。

    哪怕,她之前沒有做過什麼錯事,現在呢,再沒有回頭的路了。

    死,是唯一的結局。

    她刺死的,是當今皇上聖寵的醉妃的母親。

    這個罪名的發落,絕不僅僅是一杯鳩酒那麼簡單。

    或許是車裂,也或許是腰斬。

    不論哪種死法,都太痛苦太痛苦。

    伸手拿起那杯鳩酒,她聽到,暗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不能等了,抬首,將那鳩酒一氣灌下。

    她真的沒有做錯什麼,只想活得更好,為什麼,一個丫鬟,註定要被人輕視呢?

    哪怕得到重視,成全的也是,別人的謀算。

    酒盞落地,碎了一地。

    誰的心,也一併地,在這清脆聲中碎去……

    醉妃結局卷 第二十四章

    天永十三年,十一月十一日。

    黎明破曉前,天際,扯絮般落了一夜的大雪,蒙蒙地發著晦暗之色。

    雪珠子,打在天曌宮偏殿的琉璃瓦上,發出沙沙的聲響,映著殿內,銀碳的『劈啪』,恁在這份靜寂里,添了些許寥落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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