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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僅能用力地搖了一下頭。

    他雖然,仍有著完整的心。

    只是,她卻早已不是完整的。

    身子,殘破了,心,也不會再完整。

    她,再配不上他。

    她不認為,她能真的得到他完整的心。

    或許,不過是源於一份愧疚的自我救贖。

    手將他一推,返身奔開。

    這一奔離,他沒有阻她。

    她的身後,亦沒有絲毫追來的腳步聲。

    他沒有追。

    這樣,也好。

    她奔至偏殿前,蓮足將邁進殿內的剎那,卻,還是稍回了身,看到,他就躺在那地上,一動都不動。

    她剛剛那一推,並沒有用多大的力,若把他推倒,都不至於會傷到。

    可,為什麼,他躺在那,不起來,也不動呢?

    她的足跨進門檻,懸在門檻的上方,終究,縮回,又再跨過,最後,她猛地轉身,甫要回到他身旁,這一轉,竟是撞進了一堵軟牆。

    來自於,他寬闊胸膛的軟牆。

    他什麼時爬起來,什麼時候走到她身後,她都不知道。

    只知道,她猶豫了這些許時間,他就走到了她的身後。

    是她猶豫了太長時間,還是,他只躺了一會呢?

    沒有待她繼續想下去,他的聲音再次響起於她的耳邊:

    「朕曾說過,讓朕帶你去學會怎樣愛一個人,只要朕還有時間,朕帶你去學,現在,朕有很多時間,可,這些時間,或許,已不是你所想要的。所以,朕給你一個限期----以你腹中胎兒誕下為限,到那時,若你不願意繼續留在朕的身邊,朕會允你重返苗水王庭。倘你願意繼續留在這,朕再給這個孩子,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

    他清晰的說出這句話,不僅清晰,而且堅定。

    「皇上,臣妾早已不貞,不值得皇上如此。」

    這句話,限短,但,說出口,要用多少的力氣,只有她自己知道。

    每一個字,都從心底撕開的那處傷口滲出,是最殘忍的措辭。

    然,她還能怎麼說呢?

    做為帝王,她知道,他說出這句話,同樣是不易的。

    亦正因此,她寧願只當他是酒醉半醒間說的,她若當了真,以後,或許會傷得更深。

    酒醒,夢醒,他能回頭,她卻再無路可回。

    「朕,不在意。只要你是納蘭夕顏,朕永遠不會在意這個!」

    不在意?

    現在不在意,難道真的永遠會不在意嗎?

    連她自己都在意,何況他呢?

    夠了!

    甜言蜜語,不能說成這樣,不能!

    她沒有優秀到,讓一個帝王說出這樣的話,哪怕,她還有幾分姿色。

    只是幾分姿色罷了。

    「皇上,您喝多了,臣妾讓李公公給您熬醒酒飲來。」

    她福身,說完這句話,從他的身旁,擦肩而過。

    又一次地,擦肩而過。

    這一次,他的一句話,清晰地傳來:

    「朕,寧願自己能醉……醉妃……」

    一語落時,他轉身,比她先行離去。

    她看得到,他離去的方向,是承恩殿。

    殿內,燈火燃得更為通明。

    有女子纖細的身影,投影在殿窗上,隨後,燭火,突然,滅了。

    殿內,沉入黑寂中。

    她的心,也一併地沉入一片黑寂中。

    納蘭夕顏!

    你,到底在做什麼?

    心裡,問出這句話,她知道,彼時他問的話,重來一遍,她依舊是會這麼回的。

    這個身子,不乾淨了,她怎能用殘破的身子,再去希冀得到完美的感情呢?

    手,覆上腹部,那裡,又開始疼痛了。

    她不能這徉讓情緒陷入悲涼中,這樣,對孩子是不好的。

    慢慢走進殿去,甫在榻前坐下,殿外,傳來些許的聲響,想是方才消失不見的宮人陸續回到各自的值位上,偏殿的門口,亦有身影步入,正是離秋。

    「娘娘,您,要安置了麼?」

    「嗯。」她低低應了一聲。

    離秋近得前來,扶住她:

    「娘娘,您的臉色不太好,可要奴婢替您傳張院正來瞧一下?」

    「不必。本宮無礙。」

    「娘娘!」

    離秋驚驚地喊道,夕顏隨著這一喊,方看到,自己的裙下,湮出了些許淡淡的紅色。

    她看著那些紅,渲染開來,並沒有暈眩,縱然腹中的抽痛愈是明顯。

    她知道,這一胎,她保得甚是吃力,可,再怎樣,她都是安保的。

    離秋的驚呼聲打破了天曌宮的安靜,連李公公都緊張到無以復加,只是,承恩殿內的燈火卻始終暗著。

    李公公在殿門前回了一聲,裡面,傳來軒轅聿極淡的應聲,便,再無其他的聲響。

    縱伺候帝王多年,這一刻,李公公都無法看透,但,做為奴才,他本就不需要看透太多。

    不是嗎?

    ※※※※※※

    張仲不愧是神醫,連夜開了一副方子,夕顏服下後,血是止了。

    但,張仲在搭脈時的眉心,卻始終皺著,夕顏的脈相,有一絲怪異,他暫時還說不出來這絲怪異在哪,僅斷得,夕顏胎相很是不穩,由於母體孱弱,這胎若安保下,必得耗費於常人數倍的心力。

    只是,這世上,從來沒有他張仲要保保不得的命,哪怕閻王要人三更死,他張仲偏要留人到五更。

    亦因此,他向軒轅聿請示,每日准他暫停於內宮,以便萬一深夜夕顏胎相有變,從太醫院趕來,頗費時間,而,夕顏的身子,恐舊是耽擱不得分毫的。

    軒轅聿准奏。

    王妃陳媛也在翌日,從慈安宮趕來,伴夕顏於偏殿。

    夕顏醒來,第一個看到的,是正俯在她床畔,略略打著磕睡的陳媛。

    她看到,陳媛右臉的傷疤早已看不大出,軒轅聿彼時給她的藥,果然是有效的。

    手輕輕撫到陳媛臉頰,指尖才撫到那處,陳媛已然驚醒:

    「顏兒!」

    陳媛喚出這一聲,沒有以宮廷的虛禮相喚。

    語聲里除了欣喜外,更多的,是種擔憂。

    很深的擔憂。

    而她,不要陳媛為她擔憂。

    「娘親,沒事的。」她笑著,撐著身子就要坐起來。

    「別起來,院正說了,這幾日,你得好好地躺在床上,動,都是不能動的。」

    「這麼躺下去,沒病都非捂出病來。「

    「傻丫頭,你哪來的病呢?懷了孩子,自己,卻還象個孩子。」陳媛竭力用輕鬆的口氣說著話,不讓自己的擔憂被夕顏察覺。

    「我才沒這麼金貴呢,我哪裡象孩子了,都這麼大了。不過是第一次懷孩子,不適應罷了。「夕顏嬌滇地道。

    她瞧殿內除了外面站著幾名粗使宮外,並無其他人,心下,也就放開了些許。

    「顏兒,我問你,這孩子,對你真那麼重要嗎?假若,你和這孩子的命,只能留一個,你選什麼呢?」陳媛順著夕顏的話,問出這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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