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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她還記得,軒轅聿出征前,那一晚的假侍寢,如果她沒有猜錯,一旦軒轅聿對斟國一役戰敗,太后名義上為了穩固朝著臣子的心,以防諸王爭位,必會放出她身懷有孕的訊息。

    她是否懷孕不是重要的,她最後生下的孩子,也不是重要的。

    重要的,僅是,太后依舊是巽朝的太后,而她,則會按著殺母立子的規矩,被白白犧牲。

    只是如今,犧牲的,變成了納蘭夕顏罷了。

    這一念起時,她的心裡,嗤笑出聲。

    什麼,為陳氏女子鋪路,說到底,還不是太后放不下自己的權位呢?

    不過如此。

    可真別把她當太傻了。

    陳錦俯身,語音很輕:

    「臣妾知道了,臣妾今後不再許什麼誓言,臣妾一定做到最好,不負太后對臣妾是我希冀。」

    「唉。」太后悠悠嘆出這口氣,嘆氣間,她眸華銳閃,看到,身側的一扇軒窗外,赫然有人影一閃。

    「莫菊!」她急喚。

    「太后有何吩咐?」莫菊從殿門外邁著小碎步走進。

    「去看看,偏殿的迴廊。」

    那處軒窗,正對著偏殿,那裡----

    「喏。」

    不過須臾,莫菊就回來稟道:

    「回太后的話,沒有人走過,只是王妃收拾好了一切,說現在就要去陪醉妃娘娘。」

    「是麼?」太后的眉心一挑,復問道,「皇上今晚翻了誰的牌子?」

    「回太后的話,彤史回稟,皇上翻了周昭儀的牌子,但,出了殿,又被驃騎將軍請了去,說是得了軍陣樂,請皇上一賞,這會子去了,怕是非得鬧到子時方罷呢。」

    「下去吧。」

    「是,太后。」

    「皇后,今晚不是哀家阻了你被皇上翻牌,實是,身為中宮,後宮雨露均澤一事上,你也該有你的大度,你可明白?」

    「臣妾明白。」

    現在,她當然明白了,萬一,夕顏生的不是皇子,那下一個承了帝恩,懷上龍嗣的,不是同樣危險麼?

    「既然明白,你也去歇息吧。」

    「是,太后。」

    陳錦福身行禮,退出殿外。

    甫出殿,正看到王妃陳媛緩步來,按著輩分,她其實還得換陳媛一聲姑姑,縱是遠房的。

    是以,她衝著陳媛甜甜一笑,道:

    「王妃。」

    「妾身參見皇后。」

    陳媛這句請安說得有些不自然,陳錦並不介意她的這份不自然,依舊笑著道:

    「太晚了,本宮就不叨擾王妃了,待到改日,王妃要記得教本宮繡那個荷包。好麼?」

    「只要娘娘有空,妾身隨時都可以。」

    「以前是這樣,但現在,王妃可是要以醉妃的身孕為重啊,這實是最重要之事。」

    「謝皇后娘娘掛心,妾身明白的。但,繡荷包之事也是妾身應允過娘娘的,只要娘娘得空,妾身定會傾囊相授。」

    「好啦,快去罷,太后等你呢,本宮要繡的第一個百子荷包,煩勞王妃先踢本宮物色圖樣罷。」

    「喏。」

    陳錦笑著步進夜色暗沉中,殿裡,縱然華光依舊,卻,照亮不了真正迷失人的心。

    而陳媛望著太后的寢殿,她的心,只覺到寒冷似墜冰窟般再邁不出一步。

    但,今晚,她要辭行,則必須,是要邁出這一步的。

    天曌宮,偏殿。

    不知是不是換了陌生的殿宇,夕顏這一晚,睡得極是不穩,輾轉反側間,聽到外面,是承恩車的鈴聲響起,接著,又歸於平靜。

    今晚,不知他翻了誰的牌子,只是,無論他翻誰的,都與她無關,不是嗎?

    她的手撫到腹部,覺得喉間突然有些許的乾澀,起身,離秋卻並不在殿外守著,除了兩盞夜燭照出微弱的光線外,殿內,很暗,也很安靜。

    她走到紫檀木桌旁,從瓷壺中,倒了些許水入盞,水聲的清冷,映著更漏聲響,一點一點,仿似敲在心頭一般。

    她手捧著杯盞,水,是冷的,她用口含了一口,想待到溫熱後,再飲下。

    這一含,不由想起,剛剛夜宴時,他以吻度去她含在口中的酒。

    縴手,不自禁地撫上唇部,那裡,似乎,還有他的溫度,不過一撫,她即收回手,只將雙手捧上杯盞,任盞壁的冰冷,消去指尖的溫度。

    口中的水恰在此時慢慢飲下,即便含了許久,落盡心底,竟還是涼的。

    放下杯盞,她不想再喝冷水,甫行至殿門邊,外間早有值夜的宮女,帶著詫異,道:

    「娘娘,您要什麼吩咐奴婢一聲即可,這樣走出來,會著涼的。」

    夕顏這才看到,自己穿著白色的中衣,縱是九月的夜風,吹在身上,也是微涼的。

    「替本宮換一盞熱茶。」她吩咐道。

    「喏。」值夜的宮女允聲,甫要去茶房,卻止了步,道,「娘娘,您還是得換件衣裳,不然您著了涼,可是了不得的事。」

    了不得的事?

    是啊,宮人看來,她身懷龍嗣,自是金貴的。

    夕顏頷首,旁邊另一值夜宮女即往殿內,取了一件披風為她披上,而先前應話的宮女則匆匆往茶房而去。

    她望著殿外,不遠處,就是承歡殿,此時,裡面燈火猶自亮著,譜寫的,卻是他人的旖旎。

    再不會屬於她的旖旎。

    這樣,也好。

    她慢慢走下台階,一側的宮女忙躬身跟在她的後面,她漫無目的地在天瞾宮的院落走著,除了值夜的宮人之外,這裡,真的很安靜。

    她想,她是睡不著了,只是,在這,又能走多長時間呢?

    因為現在,他在承歡殿內,她才可以這樣的走著,不必顧及其他。

    但,這麼走下去,總歸,是有一個盡頭的罷。

    當離秋稟告她,皇上特恩准她於這裡養胎時,別人眼中的殊榮,卻讓她有一絲的落寞。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落寞,但,現在,她想,她知道了。

    對著承歡殿的燈火,這份落寞,愈是深濃。

    深深吸進一口氣,她攏緊披風,罷了,那宮女或許已將熱茶奉來,她該早早喝下,早早歇息了。

    獨自一人,在這風裡,胡思亂想做什麼。

    別人既然有芙蓉暖張春意濃,她又何必獨駐涼風秋怨深呢?

    嫉妒,吃醋,不該是她有的。

    甫回身,她問道一股酒醺撲面而來,她一驚,旦看到,月華,一道明黃的身影,是不容忽視的。

    軒轅聿就站在那。

    他,沒有在承歡殿。

    而他,分明醉了。

    他醉眼惺忪地瞧著她,她想躬身行禮,可,腿,仿佛綁了鉛一樣,這一刻,她躬不下身。

    他的手,撫上她的臉頰,他醉意朦朧的眸底,她看到,僅有她的身影。

    「夕夕----」

    他只喚了她這一聲,沒有再喚醉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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