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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皇上,這酒叫梅酒,臣妾把它埋在這老梅樹下,臣妾小時候聽嬤嬤聽,在老梅樹下埋東西,再許上一個心愿,一定能成真的。臣妾希望,八年後,能由皇上親手陪著臣妾把這壇酒取出,好麼?」

    這是那女子唯一一次,對他許的願。

    只是,八年之約到時,這壇酒,唯剩他一個人去品。

    他放下手中的醒酒飲,伸手從西藺姈手中接過那盞梅酒,很清香,但入口,或許只是苦澀。

    「皇上,今晚飲了太多酒,明日還得上朝,這梅酒,改日再飲吧。」太后啟唇,令對納蘭薔道,「皇上素不喜綠豆,以後,不要再做這些醒酒飲了。」

    「喏。」納蘭薔輕聲道。

    軒轅聿望了一眼手中的酒盞,終是放到桌上:

    「母后說得極是,朕今日飲酒太多,確是不支了,這酒,既埋了這麼多年,這酒的純味,怕沒有當時埋下的那人相引,旁人,是品不出來的。」

    「皇上,埋酒的人雖不在了,但,嬪妾願意代替那埋酒之人,陪皇上再共品此酒。」

    沒有一個人可以替代另一個人。

    每個人,都該是完完全全的自己,甘願去做替代的,無意是中可悲。

    「朕,乏了。」

    軒轅聿說出這三字,起身,眸華微睜時,他看到,離秋獨自一人從偏殿出來,稟道:

    「回太后,皇上,醉妃娘娘身子愈來愈不適,讓奴婢來回一聲,先行告退。」

    「快傳院正瞧一瞧,這事可馬虎不得。」

    自應充儀一事後,太醫院於這半年不到的時間內徹底換了一批人,院正 一職亦是由新晉民間的神醫張仲執掌。

    而那蘇太醫被下放到三省的醫藥司中,沒有幾日,就在夜間出診回住所時跌入河中被淹死。

    「回太后的話,醉妃娘娘只想回宮歇息,讓奴婢明日再傳太醫請脈。」

    「既如此,傳哀家的懿旨,今後就由張院正負責醉妃的龍嗣,每日巳時定時請平安脈。」

    「喏。」莫菊躬身應道。

    「傳朕的旨意,即日起,醉妃暫於天曌宮養胎。」軒轅聿冷聲道。

    「也好,這畢竟可能是皇上的皇長子,在天曌宮養胎,得祖蔭相庇,亦是讓哀家放心。」太后對於這一議並沒有反對。

    「母后贊同就好。」軒轅聿復吩咐李公公,「傳朕口諭,先用御攆送醉妃往偏殿歇息。」

    「喏。」

    李公公躬身應命,一旁離秋的眉心卻是皺得緊了。

    這宮裡,越是皇上在意的,越是會成為眾矢之的。

    當然,越是得不到皇上在意的,同樣下場都不會好。

    因為,這些女子的歸因,就是都懷了龍嗣。

    這麼多年,懷過龍宿的嬪妃不在少數,能平安誕下的,卻僅有一人。

    離秋似乎又能嗅到,鼻端隱隱傳來的血腥味。

    那樣的濃,濃到,讓她垂覆的手,都遏制不住地顫瑟起來。

    此時,太后亦以睏倦之名,由皇后陳錦扶著在皇上翻玉牒牌之前離席。

    西藺姈的唇邊浮起一抹笑,或許,不能稱之為笑,只是現在,她還能怎樣呢?

    手中的梅花酒,都不能讓皇上的心有一點點因著戀舊轉圜,君恩涼薄,是否說的,就是這個呢?

    這個宮裡,她不再有任何的靠山,昔日來自於姐姐的庇護,如今,到頭了。

    縱然,再難再辛苦,哪怕人人都以為,她註定只能在宮裡卑微地以美人的位份或者,她偏要比姐姐得到的,更加多,也比姐姐活得更加好。

    一定!

    慈安宮,正殿。

    蘇合香,安寧,淡雅。

    但,這份安寧,淡雅素來,只是禁宮另一種偽裝的壓抑。

    「太后,臣妾不知道該怎麼做,今晚夜宴,哪怕臣妾再怎樣嫻熟大度,皇上都一眼沒瞧我,臣妾不知道,怎樣才能討皇上的歡心,太后----」陳錦的聲音依舊是怯怯的,帶著懦委。

    今晚,她是不甘心的,好不容易盼得軒轅聿回朝,在他翻玉牒牌之前,自己卻扶著太后來了這慈安宮,她真的不知道,太后要的是什麼,看上去,希望她能得聖恩,實際,總是在關鍵時刻阻了自己的路。

    「你們都退下。」太后吩咐一旁的宮人。

    「喏。」

    一眾宮人退出,燭影曳搖間,有些什麼,就這樣不真實起來。

    而,太后在這燭影的虛幻後,睨著陳錦,一字一句道:

    「又自稱『我』,什麼時候,你把這規矩學好了,哀家就可以少操一半的心了。」

    「太后,臣妾已經很努力在學了,嬤嬤都說臣妾很用心呢。」

    「什麼叫嬤嬤說你很用心?你是皇后!大巽朝的國母,都是後宮表率,豈能由一個下人置評?」

    「太后,臣妾又錯了。」

    「是,又錯了。」太后吁出一口氣,眉心卻不再顰緊,「皇后,你是陳家的女子,哀家希望你能走得比哀家的路更為順坦,所以,哀家會為你鋪好這條路,而當年,沒有一個人為哀家鋪路,哀家一步一步走過來,受的艱辛,遠比你現在多得多。可,哀家還是站到今天,站到了一個女子所能得到的最高位置。哀家不指望你能做得更好,但,至少,在哀家替你鋪這條路時,你別給哀家出任何的岔子!」

    「太后,臣妾不會出任何岔子,而且,如今,也沒什麼岔子能讓臣妾出的。」

    「是麼?那哀家提醒你,醉妃腹中的孩子,若能平安誕下,你是最大的受益者。所以,你最好收斂一下性子,她好,你會更好。明白了嗎?」

    「她若生下皇長子,臣妾哪會更好?只會在皇上心裡更沒有地位。」陳錦聲音帶了哽咽,就要流下淚來。

    「是嗎?那如果哀家告訴你,巽宮的傳統,素來就是殺母立子呢?」

    陳錦的哽意隨著這句話,悉數被咽在喉口,再作聲不得。

    殺母立子?

    「很奇怪嗎?所以哀家告訴你,哀家做過的路,比你艱辛很多,而你現在的一切,將因為哀家替你鋪路,遠遠好過哀家當年。皇后,同為陳氏的女子,哀家只希望你真能做到母儀天下,也算是繼續光耀我陳氏的門楣,但,以你如今的性子,恐怕,這始終,是哀家的奢望了。」

    真的是奢望嗎?

    陳錦的心底縱浮過不屑,臉上偏繼續做出怯懦的神情:

    「太后,以後您說什麼,臣妾就做什麼。醉妃腹里的孩子,臣妾一定愛他如眼目 ,一定會盡臣妾所能去照顧他的。」

    「別給哀家在現在許什麼誓言的,因為,這本來就是你該做的。母憑子貴,一榮俱榮,只要依賴他,你才能做到最高的位置。」

    是的,最高的位置,她一直都想做到。

    雖然,她不知道有這個殺母立子的習慣,但,現在知道了,卻生生驚出 她一身冷汗。

    她現在終於明白了彼時太后對她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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