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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她將那片東西扯下,正是孔雀翎花鈿,有稜有角的東西,一旦失去黏附,就會變得傷人,這一扯,觸及了額際的傷口,但,不會疼,僅有一些血,從傷口處滲出,她用手拭去那些血,手心一片殷紅,父親死的那晚,血,應該也流滿了秦遠樓吧。

    扯下這花鈿,她的視線落到榻上的另一枚飾物上。

    正是,昨晚,他親自替她戴上的七彩貝殼。

    她拿起那枚貝殼,用力地捏在手心,然後,一字一句道:

    「錯選了我進宮,是不是很失望?因為,您要承,受多大的心理折磨,才能做出這個決定啊。可惜,我並不是上元夜您在燈市看到的女子。我是納蘭敬德的女兒!當您發現這個錯誤時,所以,賜我醉字為號,對嗎?醉,就是罪,對於您來說,納蘭敬德必是犯下您無法饒恕的罪,才讓您親自動手除去他!留我在宮裡,是不是每日讓您如芒在背,若刺戳心呢?」

    一氣說完這句話,她眸內再無一絲的光彩,暗淡,晦澀。

    眼前的男子,他殺了父親!

    她的夫君,殺了她的父親。

    從昨晚到現在,經歷了太多,知道了太多以後,她再做不到釋懷。

    「這種目光背後是什麼?恨嗎?」他逼近她,用力地抬起她的下頷,她尖尖

    的下頜,在他的手心,被捏出一道淺紅的印子,「不過,很可惜,你的身子已髒了,想要報仇,恐怕,也不會再有機會。」

    他又開始笑,但這抹笑,在她的眼前,卻漸漸渙散開來,模糊成一片。

    「您最好現在殺了我。」

    接下來的話,她沒有說。

    不說,他也定能聽得明白。

    當真相在她眼前,轟然崩塌開來,她看到的,觸到的,原來,在之前,一直都是虛幻的。

    「殺了你,只會弄髒手。既然你玷污了龍脈,這裡,就是你最後的歸處。」

    他冷冷說出這句話。用力地甩開她的臉。

    這一甩,他的眼底,是有不忍的。

    只是,借著回身,他不會讓她看到。

    他不殺她?

    最後的歸處,是讓她自生自滅吧?

    憑什麼?

    憑什麼呢!

    憑他?

    呵呵。她只想笑。

    洞外,似乎有些許的響動,很遠很遠地傳來,聽不真切。

    他眉心略蹙,徑直往洞外走去,但,行至洞室口時,他仍停了腳步,冷冷地道:

    「是你自己做錯事,怪不得任何人。」

    她做錯什麼?

    錯就錯在,不該成為帝王的女人!

    她的錯,只有這個!

    山洞的門,在他離開時,突然,有一道巨石滑落。

    原來,這就是他口中,歸處的意思。

    把她困在這裡,由得她自生自滅。

    如此。罷了!

    她本應隨著他的離去,思緒應該是一片空白才對,畢竟,對於現在的處境,她確實該陷進空白之中。

    可,當這一聲,重重地砸在她的心頭,驀地,有些支離破碎的場景,一幕幕地出現在她的眼前。

    她對那巨石,竟有著不可思議的熟悉!

    她抬起眼眸,望向那落下的巨石時,起身,將身上的紅色紗幔用力地纏繞幾下,復用委落於地的腰帶系住,就這樣,奔到那洞門口,但,卻沒有拍打那塊巨石,也沒有讓外面的他放她出去。

    她僅是望著那塊巨石,纖長的手指撫過巨石的每一處,隨後,輕輕地按向最上側的那一塊並不起眼的凸起。

    『噌』地一聲,巨石旋即再次升起,面前,是一條黑暗蜿蜒的道路。

    她沿著的這條路,並不十分熟悉,繞了幾繞,方尋著不期而至的熟悉感覺,一步一步走出去,不知走了多久,或許半盞茶,或許還不止,她終是看到前面一線光亮。

    沿著那光亮走去,有新鮮的空氣涌了進來,她站的地方,正是昨晚的入口,也就是龍晴處,前面,是兩道鐵索,她看到,絳紫的身影正凌空於其中一條鐵索之上,她甫走出洞穴,他突然回身,凝向她。

    那目光里,並沒有方才的冰冷,除了驚愕外,更多的,是一種此時不該出現在他眸底來不及掩飾的情愫。

    對她能走出來,他是驚愕的。

    更多的,是那來不及掩飾的情愫。

    而她,就這麼站在那裡。

    現在已是白天,她看得清楚,前面,那兩條鐵索實際是靠鐵勾勾在洞穴外的深樁上,只需掛開這個鐵勾,那麼,鐵索必斷,他,應該會墜入底下的萬丈深淵她的手放到那處鐵勾,潔白的指尖從那鐵鏽斑斑處撫過,然,只是撫過。

    默默低下螓首的她,再無任何動作。

    鐵索上,他袍袖內的手,正捏著一枚銀制的暗器,但,並沒有即刻射向她。

    他在等,等她動手解那鐵勾,這枚暗器就會同時命中她的咽喉。

    可,她沒有任何動作,不過垂下螓首,撫著那鐵勾。

    日間的陽光照在她的身上,映著那濃艷的紅,她赤著足,青絲隨風披散開來這樣的她,柔弱得讓人心疼。

    但,他卻必須殘忍。

    為了他所要維護的,他只有這麼殘忍地對她。

    讓她恨他。然後。絕望。

    哪怕,說出彼時的那些話,他的心,並不痛快。

    哪怕,他不知道,又該怎樣去面對那一人。

    不過。他想,現在應該不存在這個問題了。

    他回過身,徑直地順著鐵索躍至雲梯,再一逕往下,山下,旋龍谷中,早是硝煙瀰漫。

    他走得很快,再沒有回首。

    剛剛她沒有動手,他就知道,她不會再動手了。

    她自己選擇了放棄動手的機會。

    經歷昨晚的一切,加上今日的,他想,她根本是活不下去的。

    沒有一個女子能堅強到如此地步,在經受這麼連場人生最大的打擊之後。

    他所憑的,就是她動了情,恁誰都瞧得出,借著她的情,他才能有他的盤算。

    一步一步,他快速地下得雲梯,甫下梯,他的手握住木橋連接處的另一端關於雲梯的木樁,上面,同樣有盤繞的鐵索,躊躇間,突然,他覺得手心的鐵索一松,驀地回首,他看到,山洞那端,一道雲梯就這樣墜落了下來,猶如一條銀蛇一般,滑入深淵裡。

    是她,解開了那掛勾。

    解開,也好。

    這處山洞,本該就與世隔絕的。

    離那麼遠,他只看得到她臉上絕然的神情,她身上裹住的緋色輕紗,就這般迎風吹舞起來,在青山的映襯間,宛如九天的玄女一樣。

    是的,就象玄女。

    他一直記得一個傳說,很多年以前,也有一位女子,象極了九天的玄女,她的美。震驚三國。

    從沒有人見過這麼美麗的女子,關到,仿佛只應屬於天上,仿佛是上天派下來,拯救所有男子的仙子。

    她,輕易地俘獲了所有見過她男子的心。

    只是,這份美,終究是孽障!

    傾世的關貌,換來,殺戮的血腥。

    成為,所有經歷過的人,心裡無法泯滅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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