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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夕顏的手被嫵心牽著,她的手不僅冷,而且滑膩,象蛇一樣,可她的笑容,卻與這份冷膩沒有絲毫的關係,反是會讓人覺到溫暖。
嫵心引著百里南和夕顏從正殿的一側樓梯上去,徑直來到二層。恰是一觀景殿。
站在這殿中,加上鹿鳴台的地勢,整座旋龍谷在宮燈綽綽約約地輝照中能看得底下的飛檐亭台,還有觀景殿前那連綿起伏青山的黑影。
只是,現在夜已深,俯瞰的景致是有限的,包括那帶給夕顏驚喜和輕鬆的海水,也是黑黑的一層。
在這黑暗的景致前,是一襲銀灰色的紗袍,銀啻蒼正站在觀景殿的欄杆處,銀灰色的袍裾,隨著殿外的晚風,翩飛著,整個人似乎也將隨著這份飄逸,羽化成仙。
可,落進夕顏的眼中,她確是無法把他和謫仙聯繫起來。
第一個給她謫仙感覺的人,其實,也只有那一人。
「二位,來的正好,孤安排了一場絕好的奇景,就等二位上來觀摩了。」
銀啻蒼笑著輕輕擊掌,這一擊掌,聲音連綿地傳至很遠,隨著最後一個尾音的消失,忽然,那青山的黑影中,憑地串起一道火光,那火光升到穹宇之中,驀地炸開,絢麗奪目。
焰火燦爛。
但,這並不是奇景的全部。
普通的焰火,怎會當得起斟帝口中,絕好的景致呢?
就在焰火綻盡,白煙裊裊中,一條青色的巨龍驟然出現在那端,它盤旋看連綿的青山,並不立刻騰飛上天,只在白煙裊裊里,現出孔武有力的龍爪,那銅鈴似的龍晴炯炯地瞪在那。是說不出來的猙獰。
旋龍山,難道真的可以看到龍?
還是----
海市蜃樓。
「想知道這是真還是假麼?」
不知何時,銀啻蒼走到夕顏身旁,這句話,幾乎是附著她耳墜說出,帶著一絲酥癢,讓她本能地往邊上一避,這一避,又碰到了百里南的手臂。
她鎮靜心神,選擇稍稍退後一步,一退間,恰看到站在身後,嫵心冰冷的目光,等她再凝神看時,嫵心卻笑得極是暖融,上前,牽起她的手:
「如果醉妃好奇,不妨就去瞧個究竟吧。」
夕顏有些猶豫,但,若待在這,又有什麼趣味呢?還不如去看這所謂的真龍假龍,也總比胡思亂想好,說不定,回來時,一切真的只是她的憑空臆想。
他會親口告訴她,是她的錯誤臆想。
「夜帝,孤擔保形成這奇景的原因一定不會讓夜帝失望。」銀啻蒼笑著問百里南。
「朕對這些並不好奇,只是好奇斟帝的心思確是別出心裁。」
「是麼?只怕孤的別出心裁,還是進不了夜帝的眼啊。」銀啻蒼笑得爽朗,吩咐道,「嫵心,傳孤的儀仗,趁時辰未過,即刻往旋龍山去。」
原來,那座連綿的山就叫旋龍山。
銀啻蒼率先從觀景殿下去,夜宴隨著三位國君的離席,歌舞都已暫停,百里南揮手讓一眾宮人撇去宴席,此時,梨雪突然從後殿奔來,小臉紅彤彤地,小碎步奔得稍有些氣喘。
見到百里南,她俯身稟道:
「聖上,風夫人醉酒不適,想在後殿歇息一會,特讓奴婢來回一聲。」
百里南似乎並不介意,僅淡淡道:
「朕知道了。你回去伺候吧。」
「是。」
方才夕顏到後殿時,並未看到有梨雪的身影,現在梨雪突然出現,是不是告訴她,殿內的事,發展到了難以控制的地步呢?
「看來巽帝的酒一時間也不會醒了,夜帝,就孤與你去罷。這奇景,可等不得人。」銀啻蒼這一語說得很是刺耳,帶著一些其他的意味,卻沒有讓百里南的神色有一絲的變化。
只讓夕顏絕然地回身,往殿外行去,嫵心和銀啻蒼對視一下,旋即,嫵心跟上夕顏的步子,她笑得很溫柔,惟有她知道,溫柔的背後不一定僅僅是溫柔。
計劃的部署或許總比不上變化。
然,不管怎樣,至少目前,仍是在可控的範圍內。
所以,為什麼不笑呢?
銀啻蒼和百里南走在前面,嫵心攜著夕顏的手走在他們身後,隔了一段距離,彼此聽不清各自在說些什麼。
聽不清也是好的。
「醉妃娘娘是襄親王爺的千金,今日一見,真的讓嫵心好開心呢。」嫵心牽起夕顏的手,聲音里,是由衷的欣喜。
「呃?」夕顏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略低了螓首,看著不知是宮燈還是月華的照拂,映得她的足尖有斑駁的樹影,參差不齊地,將她的心,一併渲染地晦暗莫名。
「襄親王驍勇善戰,名震三國,我也是將門之女,自然,欽佩得很。」嫵心笑著道,「所以,這次,我特意邀聖上一定帶我來這,也好一會襄親王的千金。呵呵。」
「父親確實驍勇善戰,只是,我卻沒學象他一點,不過是虛度了這麼多年。」
夕顏勉強一笑,她知道這時她的笑比起哭來,真的好不了多少,她的手不自覺得撫上有些抽緊的唇角,輕輕地按了一下,努力使這個笑,看起來,稍微自然一些。
這個小動作落進嫵心的眸底,僅讓嫵心的唇角驕傲地翹起,可,這份翹起,她是不會讓夕顏瞧到的:
「只是,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奇怪。」撫心的聲音漸低,「醉妃娘娘,我若冒然說了,你不會惱我吧?」
「什麼?旦說無妨。」
「這也是我心裡一直困著的一個結。----」嫵心頓了一頓,復緩緩說道,「襄親王亦是家父欣賞的人,所以對於他的事跡,家父一直很是關注,可,襄親王被血蓮教所害一事,家父是不信的,縱然襄親王曾率兵平判過血蓮教,但,正是襄親王慈悲,法外開恩,放過了前教主一家上下十餘口人,前教主也曾在刑場拜託襄親王繼續照顧他的家人。此後,血蓮教隨即在表面上土崩瓦解。這件事,當年是被傳為關談的。」
嫵心握緊了夕顏的手:
「血蓮教雖死灰復燃,可與它有仇的不該是襄親王啊,哪怕新任教主易人,總不見得恩將仇報,所以,家父對襄親王的逝去在悲傷之餘,更覺得費解……」
嫵心越說越輕,夕顏聽到的這最後五個字,猛地在她心底轟開。
是啊,這確實很讓人費解。
本來,那一晚,就有太多讓人費解的事。
難道----
她不敢想下去。其實這麼多年來,她寧願父親真的是死在為國捐軀上。
她寧願是這樣!
「醉妃,其實----」嫵心想要再說些什麼,終是欲言又止,只化為一身嘆息
夕顏的手,冰冷。
胸腔里每一次呼進的氣,也溫暖不了。
哪怕,今晚,其實很熱。
眼前,旋龍山越來越近,那條青龍依舊盤旋在那,只是,方才焰火帶來的白煙已完全散去,山脈間,突兀的,就僅有那條巨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