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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相同的經歷,沒有誰會願意再發生一次,這,就是此次會盟最主要的一個盟約議定,是集三國之力再次大滅金真,還是避免重蹈當年的生靈塗炭,用懷柔政策讓金真歸順。
但,誰都知道,當野心膨脹到無以復加的地步時,懷柔政策是根本行不通的
所以,不過意味著,又一場殺戮的萌芽。
這就是為政者的殘忍、冷血的一面。
而今晚的夜宴,歌舞昇平之際,不過是在此之前的一個稍稍緩衝罷了。
夕顏隨軒轅聿步進殿內時,百里南和慕湮正同時進殿。
眼前的情形和三年前的那場餞行,有幾許的相似,但,誰都知道,有些東西的本質已經改變,再無法尋回。
百里南和軒轅聿相視一笑,一笑間再無昨日初見時的淡漠,想必昨晚那一席酒,應該說開了些什麼。
夕顏本已浮上笑靨的臉,卻因慕湮的一個低首,有些僵滯在了臉上,幸好,不過須臾,慕湮復抬起眸子,眸底眉稍都含了笑意,盈盈道: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明明今日中午才見過的呀,夕顏有些納悶,旋即一想,可不是得說好久不見,中午那見不過是私下裡見的,人前,當然該是說這句話才對。
慕湮終是比自己要識得大體,不象她,即便偶爾識了些大體,也被人說成迂腐。
「鳳夫人,一切安好?」夕顏啟唇說出這句話,然,卻看到慕湮的臉色暗了一暗。
「甚好。」慕湮說出簡單的二字,用手執了紈扇,這一遮,遮去的似乎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夕顏說不出來,因為沒有容她細想,殿門那邊傳來鼓樂聲聲,接著,是一個男子爽朗的笑聲。
銀啻蒼著了一件極輕薄的銀灰色紗衣,大踏步地走進殿來,因著他步步生風,袖擺處用螢閃閃地繡了一隻翱翔的大鵬便似飛起來一樣的栩栩如生。
只是,這種圖案放在這樣的帝王身上,終究是浪費了。
夕顏冷冷的回身,不去看銀啻蒼,可銀啻蒼卻徑直走到他們中間,笑得甚是讓她覺得刺耳地道:
「孤竟是最後一個到的。」
說完這句話,他的目光駐留在夕顏的臉上。
今晚,這名女子居然仍是淡妝出席。
連一直以素雅示人的慕湮都著了濃妝,惟獨夕顏因著口脂被軒轅聿弄個乾淨。如今愈發清雅。
其實,這份清雅在一眾濃妝間反是出彩的,至少,銀啻蒼身邊的嫵心是這麼認為的。
嫵心還是穿著玫色的紗裙,配上精緻的妝容,她的容貌不在慕湮之下,或許,和夕顏相比,也是不分秋色,只是,如今,因著濃妝的緣故,愈襯出夕顏淡妝的清雅怡人。
嫵心細細睨了夕顏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她不喜歡夕顏,從第一眼開始,她就不喜歡這個女子。
當然,她不喜歡很多人,或許這世上,她唯一喜歡的,也只有銀啻蒼。
「朕抵達鹿鳴台已晚,自然,這次夜宴,不能再落一個晚到的名聲。」
軒轅聿淡淡說出這句話,向百里南、銀啻蒼略一頜首示意,牽起夕顏的手,往殿中行去。
殿中央,呈品字狀各置了三席,每座均雕成蓮花的形狀,正中以蓮心的樣子砌成一方高出丈許的台面,台面的四周垂下些許的帳慢,帳慢下,則是繞台的溪水,溪水旁放了許多冰塊,散發出的裊裊蒸氣,將台面烘托的宛如仙境一般。
三帝攜妃甫坐定,早有宮人奉上珍饈佳肴。
夕顏第一次出席這種場合,又坐於軒轅聿身側,是以,有些拘謹。
觥籌交錯間,帝王們漸漸開始他們的話題,她即不能插話,也聽不太懂。
所以,何不安心於眼前的佳肴呢?
很奇怪,這次夜宴,竟然都是以素齋為主,難道,鹿鳴台的夜宴也是奉行茹素的麼?
她細細品著眼前的素齋,偶一抬眸,恰看到,宮人端到其他兩案上的托盤內,明顯不止素食,琳琅滿目的,皆是山珍海味。
原來,他是為了她。特意吩咐了這一桌的素齋。
她自請茹素,是她自個的事,卻還讓他陪著一起吃這些東西。
她三年內是吃慣了,而他呢?
念及此,她略側眸,正看到他凝著她,她的心緩跳了一拍,執箸的手也開始極不自然起來。
「怎麼不用了?」
「嗯,臣妾有些吃多了。」
「不在宮裡,何必忌諱著每一道萊只能用三次呢?」
他淡淡說完這句話,親自替她布了些菜,這一次,她的臉沒有紅,不過是把臉埋得更深,正在這時,絲竹聲起,當中的台下騰出一團火紅的煙霧來,夕顏低下的臉恰好看到紅色的煙霧起,她駭了一跳,下意識地靠近軒轅聿,因為她本意身子嬌小,這一靠,仿佛整個人鑽進他的懷裡一般。
縱隔著那些紅色煙霧,這一幕還是落進慕湮的眸底,她舉起金樽,裡面,是蘭陵美酒,揮袖,仰臉,酒入唇齒,是醺意微微。
很好喝,真的很好喝。
三年前的餞行宴飲她都能忍下來,難道三年後,反而放不開了嗎?
還是因為,三年後,她看到了他和其他女子的恩愛,自己仍是形單影隻呢?
哪怕,外人看來,她並不是形單影隻。
惟有她清楚,這種感覺是從心底升起來的。
放手,才能釋然。
可,從來沒有擁有過,就深深駐進心底的東西,該怎麼放手,如何放手呢?
百里南的神情卻是慵懶的,他似乎看著這一切,又似乎,只專心於台上驟烈升起的另一層台階上駐立的幾名自衣舞者。
慕湮放下酒樽時,亦看到這些舞者,都戴著或喜或悲或笑或嗔的面具,他們擺出的姿勢很乾澀,隨著樂起,肢體的動作漸漸遊刃有餘起來。
有女子和男子交相的吟唱聲伴那越來越悠遠的樂曲一起縈繞開來,而那些舞者,邊舞邊從台上下來,滿場,都是那些白色的影子,和表情各不相同的臉,或者該說,是面具。
她仿佛又看到那一年,那一夜,她和他之間隔了面具的微笑,然後,陰差陽錯地成為那一夜燈海見證的絕殤。
眸底,熱熱的,好象有什麼東西要湧出來,她竭力抑制著,朦朧的視線里,突然,看到那雙熱悉的眼睛正望看她,他,終於望向她了嗎?
她借著用絲帕拭唇,悄悄地拭去眼底的朦朧,再抬起臉時,眼前,不過是一個晃動著的舞者,那樂聲,恰是吟到: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每一個兮字,那音突然地拔高,繞幾繞,有些許悲涼的意味便直刺進她的耳中,伴著那些舞者迂迴的姿勢,讓她再也看不下去。
可,她能離席嗎?
不能。
這一席,再難坐,她都得坐下去。
強自鎮靜的心神,再抬起眼眸,旦看到,夕顏已正襟微坐,並沒有再倚近軒轅聿。
只是,她的心裡仍做不到釋然。
直到曲停,舞散,她還是怔滯在一旁,直到銀啻蒼的聲音打破這短暫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