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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因為知道。所以故意為之。
在他的跟前,她開始有意無意地使這些小性子。
她到底怎麼了?
而他並沒有計較她這次的恭謹,順手攬過她的身子,大手觸到她的足,她的足心很冷,可,他的手卻更冷,他覺到她的眉顰了一下,用袍袖掩了手,輕輕替她揉著足心:
「這冰太冷,你又是虛寒的體質,這麼貪涼,極是傷身。」
她當然知道自己是虛寒體質,在暮方庵時,就知道了。
所以,每每月事來時,她會覺到痛,後來,她學會用紅糖熬了姜一起,逢月事來時,熬得濃濃地喝下,如此,才免去了每月的一痛。
但,他竟也曉得?
三年前初潮的那次,他就留意到了嗎?
憶起那碗帶著姜味的湯藥,她的心,突然,就悸了一下。
還有那日他覆於她身的披風,是為了替她掩去裙裾上因著初潮沾染的血色。
這些細微之處,她一直不去憶及,卻隨著今日他的話語,就這樣,縈滿她的心房。
避無可避地再次憶起。
她低下螓首,囁嚅:
「我記下了,以後。不會貪涼了。」
「在朕面前,竟忘了自稱?」他語意驟然發冷,道。
她心裡的悸動頓時幻成了一些寒意,她怎麼得了片刻的好,就不知分寸了呢
「臣----」
剩下的話,她卻再沒有說出,她看到他的眸底蘊了那麼深的笑意,他的笑渦在她眼前浮現,然後,越來越深,直到,她覺得一個神恍。
他的唇覆住她的,她倚在他的懷裡,再發不出一聲。
她的手想推開他,可,臨到一半,只僵在了空中,再推不出一分的力氣。
他溫柔地吻著她,唇齒相融,脈脈依依,她無力地落敗在他的吻里,思緒一片空白。
他看到她猶如斑斕的蝶翼在水霧氤潤的艷眸上輕顫,顧盼間已轉為入骨的嫵媚,縱然,昨晚她說出那些話,帶著絕決,可,他卻不會放手。
尤其,在今日,當他得知,鹿鳴台,三國龍脈之地,該有他的解藥時,他突然覺得,一切,都是充滿希冀,都是不用放手的。
一如。他懷裡的她。
原來,曾幾何時,他敞開的胸懷裡,惟有她,只有她!
這二十三年來,他真的對一名女子做到再無法放手。
覺到她快因缺少空氣而昏厥時,他才鬆開她的唇,她的唇上,是被他吻過的
紅腫,猶如上了口脂一樣的紅潤。
「為什麼不用口脂?」他驀地問出這句話,在他的印象里,她似乎極少妝扮自己。
女為悅己者容,他,不值得她悅嗎?
「倘若臣----」
「朕允許你在朕面前,可以不用那些宮裡的稱謂。」
她反咬了一下唇,略離了他的懷裡,方道:
「倘若我用了口脂,難道皇上願意品的是我唇上的口脂麼?」
「原來,醉妃是為朕著想。」
她突然眯眼笑了一下,眸子笑成彎彎的月牙,和那晚在夕顏山一模一樣。
「皇上品慣了六宮粉黛的口脂,少臣妾這一味又如何呢?」
說出這句明顯帶著戲謔的話,她突然意識到在他面前的又一次失禮。
是的,這不是第一次,不知道從什麼開始,她在他面前開始越來越多不掩飾真實性情的展露,甚至,會不知顧忌地說出這些話來。
「朕只想品你這一味。」
軒轅聿接著她的話說道。沒有絲毫的忌諱。
「難道,皇上願意為臣妾廢棄六宮?」
她脫口而出地問出這句話,未待他回答,立刻接著道:
「皇上。時辰不早了,該更衣了。」
她看到他仍穿著朝服,只是這朝服的袖擺處明顯有著一灘不和諧的痕跡,是他替她揉足底所留下的痕跡。
方才那句話的答案,不是她應該去要的。
自古,廢黜六宮的帝王太少,而她憑什麼要他為她這麼做呢?
昨晚,她說出那些話語後,她就沒有任何資格這麼要求,哪怕,收回那些話,她同樣沒有資格要求。
六宮雨露均澤,是為帝的另一項根本。
所以,不過是她的玩笑話吧。
她的玩笑話,說得,真是太過了。
他沉默,緩緩起身,隨後,留她在偏殿,他獨自去了主殿更衣。
她由宮人伺候,換上那襲孔雀翎的裙衫,履鞋是上好的錦履,履尖,墜著東
珠,熠熠地折出圓潤的光澤。
對著菱花鏡,她揭開額上的繃帶,昨晚用了他調配的藥膏,加上前幾日百里南的悉心調理,這傷口,癒合得很好。
只是,終歸還是有著痕跡,今晚這樣的場合,該怎樣遮掩呢?
莫竹替她梳起高高的宮髻,她知道娘娘的鬢端短了些許的髮絲,額前又有新傷,是以,在綰髮時,另用在背後上了藥膏的孔雀翎花鈿,繞了髮絲勾住,這樣,不僅顯不出短去的髮絲,又遮去額前的新傷,更襯出別致的嬌俏。
「娘娘,奴婢替您上桃花妝罷?」盤完宮髻,莫竹輕聲詢問。
「不必。」夕顏否道,「配這套裙衫的妝即可。」
桃花妝是宮裡嬪妃最愛的妝容,於婉約中透著嬌嫩,而配著這襲裙衫的妝則必定華貴無比,莫竹雖只伺候這位娘娘沒有幾日,卻也看得出,這位娘娘是不喜著濃妝的。
她猶豫間,夕顏自取了案上的胭脂,細細上起妝來。
莫竹忙接過,道:
「娘娘,奴婢來吧。」
當夕顏著了從來沒有化過的濃妝出現在軒轅聿的跟前時,軒轅聿的目光里有驚艷,更多的,是一種深濃的情愫,這種情愫,雖稍縱即逝,卻仍落進正望向他的夕顏眼底。
他走近她,他的手撫到她的額,額上的花鈿後,他聞得到有隱約的藥香味。這些香味,讓他稍稍心安,若她為了妝容,忽略這傷口,他是不會容她這樣做的
他慢慢撫到她高聳的髮髻,那上面,插著明晃晃的金步搖,兩邊各是三支,他知道這金步搖的重量,西藺媺入主中宮時,戴的,是兩邊各六支金步搖,那些步搖的冗重,一日下來,常把她壓得頸部酸疼。
可。他呢?
在那時----
不去想,再想都是無益的。
所以,往昔,在宮裡,他見她一直梳著簡單的宮髻,也從不勉強她去戴這種累贅的飾物。
原來,從那時開始,他對她,終究是不同的。
不過不願正視罷了。
雖然,今晚,是她以他嬪妃的身份,第一次伴他出席這種夜宴,自當是要盛妝出席。
可,他真的不願她受這累。
他的手撫上那些金步搖,一支一支,替她悉數拔下,她的眸底有著愕然,但並沒有拒絕。
她總是這樣,哪怕違了她的心,不到逼不得已,她似乎根本不懂得去拒絕。
這樣的她,會活得太累。
他希望能幫她去掉所有束縛她的東西,也包括這些虛俗的飾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