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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都是我不好。」

    她不再用那些稱謂,因為這些話。隨心而出。

    「我被歹人追逐,滾下山坡,不知道怎地,正好碰到夜帝的儀仗,是他救了我,並且----並且」她眉心顰了一下,還是說出那四個字:「以禮相待。」

    這四個字,言簡意賅,也是她想對他說的話。

    琢磨了這一下午,想要說的話。

    「皇上若不信。可命他們替臣妾重點守宮砂。」

    他說過的,以後若再點,還是會有的,那麼,這是不是也可以證明她仍是清白的呢?

    他擁住她。語音堅定:

    「朕信你。」

    他怎能不信息她,他知道,她是用自己去引開了那群歹人,他沒有想到的是,她會被他們逼到了絕境,滾落山坡!

    聽她親口說出,心,很痛。

    很痛

    他的指尖隨著這一語,撫上她額上的繃帶:

    「是朕不好,只顧逗你,倒忘記你的傷了。」

    又是這三字,他信她。

    真的討厭,他幹嘛要說這些話呢?他不知道,這麼說,會讓她的鼻子越來越酸,眼裡的霧氣也快要潰散嗎?

    她仰起臉,這樣,潰散也不會流下,只會倒流進心底,她才不要在他面前,流什麼眼淚呢,這宮裡。為他流淚的女子夠多了,何必算她一個呢?

    他打橫再次抱起她,這一抱,她的淚,突然再遏制不住,她用力咬住唇,方生生逼回去,而他,只是抱著她坐到一旁的暖榻上,然後,轉身離去。

    不過一會,他再回來時,手上拿了膏藥,月白的瓷瓶,一色的藥膏,他細緻溫柔地替她上好額上的藥,隨後,他的目光停駐在她的肌膚上,那裡,也有好多傷口,雖然開始癒合,卻還是需要上藥的,因為方才的浸沐無疑把那些藥膏衝去不少。

    他的指尖停在她的紗裙上,柔聲:

    「這藥,自己若不能上,就讓莫竹替你上,不需幾日,傷口就會痊癒。」

    他,仍是不願越過這道雷池,縱然,她曾在他跟前,褪下所有的衣裙。

    可,他不願意。就這樣褻瀆她。

    在他不能純粹地要她之前,他希望,她是完整的,這份完整帶著無暇,也是他的堅持。

    但,這話落進她的耳中,不過是別樣的意味。

    她淡淡一笑,自己真是在胡思亂想,他其實一早就不要她的,不是嗎?

    幾次侍寢,他都是和她分臥一衾,從不逾越。

    她真是的,怎麼,今日,就這般的不自製呢?是他飲了酒,還是她飲多了呢?

    不過。不要緊。

    他不要她,她不會悲傷。

    因為,她對他也沒有感情呀。

    自小,她對她所要的愛情。一直都是明確的。

    她不會因為他是帝王而愛上他。

    她不會因為他的俊美無儔而愛上他。

    她不會因為他擁有最強的權勢而愛上他。

    她更不會因為他能給她榮耀而愛上他。

    身份、外貌、權力是最至於蒼白無力的標榜。根本不會成為她對於愛情的衡量。

    她愛的人,

    很簡單。很純粹。

    是被他的心感動,然後,她能看清他的心,他的心裡只有她一人存在。

    那麼,她愛上了他。

    他在她的眼裡,就勝過任何一切。

    因為她愛他,就這麼簡單,純粹。

    那,才是她,納蘭夕顏想要擁有的愛。

    所以,現在,她不愛他。

    帝王的愛,不會純粹。

    一如,他對先皇后付出過情,對慕湮,也不能說無情吧?

    她的進宮,本身就是一場源於慕湮的陰差陽錯。

    愛上帝王,註定,會受傷。

    她不想受傷。

    不想。

    她接過瓶子,恭謹得體地謝恩:

    「臣妾謝主隆恩。臣妾自己可以上藥,無需勞煩他人的。」

    瓷瓶很冷,把她手心的溫熱一併驅散,她攏了下微散開的衣襟,將藥瓶復放進袖內,從一側的冰玉架上取下乾燥的綿巾,輕輕替軒轅聿拭去身上的水珠,然後。方道:

    「臣妾替皇上取乾淨的換洗衣物來。」

    這一次,即便面對著他裸露的肌膚,她並沒有太多的膽怯,擦完他身上的水漬,她躬身退下。

    他沒有阻住她。因為,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克制多久,他,想要她。

    可。他不能要她

    他不願意她有任何事,夕顏山的失去,一次就夠了。如果再多一次,那一次又代表著永久的失去,他想,他是沒有勇氣再去面對的。

    這種疼痛,不會同八年前那次一樣撕裂他的心,只會,每時每刻,都在蠶食他的堅定。堅定,對於一個帝王來說,是必須的維繫。

    她的青絲披散開來,遮住她的小臉,也是在這時,他看到,那些因浸了水略顯濕漉的青絲一縷一縷地垂著,靠近她鬢端的那一縷卻明顯比邊上的要短了些許。

    這是西藺姈自盡的那晚,她為了不影響他下榻自剪的。彼時,紛紛揚揚的青絲灑落在龍榻上,也灑進了他的心底。

    她其實,一直處處為著別人著想,是優點,也是她的缺點,她的堅強,她的善良。漸漸,讓他會有心疼的感覺,只是,他習慣將自己隱藏起來。

    這一次,他又要隱藏多久呢?

    明知道,淡漠地對她,實際,也是種傷害。

    他走近她,語音是那麼溫柔:

    「身上的裙衫濕了,這麼捂著,會著涼。還是朕替你上藥吧。」

    他的手有意無意掠過她垂下的青絲,他能覺到指尖冰冷的觸感,直抵他的心底,那樣冷,冷到,仿佛發病時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這份冷里,帶著一點疼痛。柔軟疼痛。

    「臣妾自己塗就好,皇上早些歇息吧,今晚飲了酒,若再歇得晚,明日一定頭疼,到時,商談盟約中,出了岔子,就不好了。」

    她說的是關心的話語,語音卻帶著清冷,她揚起臉,淺淺地對他笑著,她的笑,其實很美,很純,很乾淨,他喜歡看她笑,但大部分時間,她的笑。只帶著拘謹的意味。

    他的手移到她的臉側,低徊的噪音在她耳邊喃喃:

    「夕夕,給朕一點時間,好麼?」

    是的,他希望能再多一點時間,可以讓他找到解去身上所中毒的法子,當然,這種法子,絕對不是以犧牲她做為代價。

    所以。他需要更多的時間。

    也包括。克制對她的慾念。

    她笑得還是很淡很淡:

    「臣妾是皇上的醉妃,臣妾自進宮後所有的時間都是皇上的,何論再給皇上一點時間呢?」

    給他一點時間去遺忘過去的情愫嗎?

    若真的能忘,不過說明,他是薄涼之人。

    所以,對於這句話,她僅能用笑來掩飾心底的帳然。

    原來。她也會悵然。

    他撫著她臉頰的手隨她的話由撫轉為捧,如同捧的,是這世間最珍貴的瑰寶一般,他凝著她。他眸底閃閃的碎星曳進她的眼底,將她原本平靜無波的眼底咻地帶出些許的漣漪,或許是因為他的目光,或許是因為他即將說的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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