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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六月初六,三國帝君相會鹿鳴台迫在眉睫,君上,還是莫要因著臣妾失禮才好。」
這一語落,她微福身,退出閣外。
她相信,他是聽得懂的。
這,就足夠了。
百里南唇邊嚼著笑意,他怎會失禮呢?
這麼多年,他能最終成為夜國的帝王,素來,奉行的就是戰戰兢兢,恪守各種禮節。
才能在一眾皇子中,才能在原先的皇長子,也就是儲君,死於天花後,繼承正統。
這一步步走來,其中的艱辛,惟有他自己明白。
他是不會為了任何人,亂了自己的方寸,毀了辛苦建立起來的一切。
他掀開帳慢,走了進去,卻瞧見,榻上的那人已經醒來,她擁著冰絲被坐在那,披散的青絲下,瑩白的肌膚若隱若現。
此刻,她正凝向他,那雙眼眸里,與其說是三年前的清澈如水,還不妨說是有含著一絲讓他不願去看的質疑。
「你。醒了?」
他側了臉,在閣內的香鼎內,攏了一把古氳香。
香氣裊裊間,她的聲音雖然虛弱,卻是清晰的:
「為什麼我會在國主這?」
她,還識得他?
他有些欣喜,不過這些欣喜的意味里,更多的是,她額上的傷對她的影響並不會很大。
「朕看到你的時候。你已躺在朕的儀仗前。」
她的臉上依舊有深深的疑惑,他知道,她一定是懷疑他的。
她滾落山坡,不會是那麼簡單的事,而他恰好經過,不早一刻不晚一分,就碰到了她,怎能讓人不起疑呢?
只是,一如他初次見她一樣,冥冥里,仿佛,總有一條線,把他和她牽在一起,縱然,曾經陰差陽錯,卻,還是相逢有期。
「是國主救了我?」她似乎想要去記起些什麼細節,但,不過一會,她的手就捧住頭,表情是痛苦的。
「你撞到了額,也受了傷,雖然現在上過藥了,還是需要靜養。朕會帶你去鹿鳴台。」
她這才發現,除了幾乎裸露的全身,自己的身上。有隱約的藥味。
「藥,是朕的近身宮女替你上的藥。」他仿佛瞧出她的顧慮,道。
「國主,能送我回安縣嗎?巽帝在安縣等我。」她說出這句話,心裡擔憂的。是那一人的安危。
他在那大坑內是否安好,血是否止住了,王大海是否搬來了救兵?
這一切一切,滿滿堆在她的腦里,讓她越來越疼痛,整個頭似乎要被劈開一樣的難受。
惟有一個信念,很清晰,很明白。
她要回安縣。
「現在距離安縣已有數日的路程,若朕送你回去,恐怕聿也不會在那了。鹿鳴台之會,六月初六是一個限定的日子,任何一國的帝君都不可以晚,否則就是觸了盟約的第一條守則。」
她不能再去問他,關於安縣的一切,縱然他會派人去打探。可是,這種情況下,如若軒轅聿真的出事,率先被其他國家帝君知道的話,無疑是不安全的。
哪怕,他和軒轅聿的交情非淺,但,從山坡滾下,她卻這般巧合地被他所救,讓她沒有辦法相信他的全部。
所以,她只能選擇相信。軒轅聿已啟程去了鹿鳴台。
是的,她願意相信,軒轅聿脫離了危險,平安無恙地離開安縣。
至於她,軒轅聿或許會尋找她的下落,找不到,應該也就放棄了罷。
她對於軒轅聿來說,不會很重要,即便,為了保護她,他受了傷。
不過是此一時,彼一時,軒轅聿不是那種為了女子會耽誤既定行程的帝王。
那麼,為了避免和軒轅聿錯過,為今之計,就讓她隨夜帝的形仗去往鹿鳴台吧。
思緒甫定,她似乎找到了一個充足的理由,讓自己的心鬆了一口氣。
其實,她怕的,還是不該有的噩耗,不是麼?
而他看得到她臉上最初稍縱即逝的困惑。
對。他說了謊。
突然,不想讓她就這般回去。
這一路,由他送她過去,不會比軒轅聿差,反而會更安全。
從她的表情上,應該很擔心一個人的安全,莫非是軒轅聿有所危險?
他不願去問這其中的詳情,他知道,她不會告訴她。
因為,她或多或少對他,是有懷疑的。
「你也不想聿擔心你吧?」他加了這一句,不去觸及其他今她反感的話題。
夕顏的手依舊捂住頭部,他走近她,語音溫柔:
「至多不過幾日,就到鹿鳴台了,而你的傷,並不輕,如果不想讓他擔心,現在,最好休息。」
他的手隔著衣袖輕輕覆到她的額上,語音是那麼溫柔:
「一切都會好的……」
她立刻向後退去,冰絲被這一退,拉開些許,她的肩膀就裸露在他眼前,她迅速撇開捂頭的手,拉起被子,聲音又羞又急地響起:
「國主請出去!」
他的手僵在半空,從來沒有人這麼拒絕過他。
不過,她當然可以拒絕。
她的身份是巽國的醉妃。
他依舊笑著,語意還是那樣溫柔:
「這裡,雖是朕的雅閣,今晚朕會歇在外間,你大可放心。」
她的眉心顰緊,沒有待她說話,他復道:
「朕會妥善安排你回到聿的身邊,但,若你被更多人看到出現在夜國的儀仗里,恐怕對聿的聲譽會有影響。所以,你只能待在朕的閣間內。」
他的話。不無道理。
屆時也是三國國君簽定會盟約之日,她若讓多一個人看到,於清名確實百口莫辨。
而有什麼比女子的清名更重要呢?
西藺姈的死歷歷在目,也是從那次開始,她知道,對於一名女子,清名是多麼重要。
真是無奈,男子可以三妻四妻。做為帝王更可坐擁三宮六院七十二妃,惟獨她們女子確不行的。
從一而終。是她們的命。
一旦失潔,死,就是唯一的出路。
縱然她心裡對這點是不服的。但。又能如何呢?
「國主,請恕我剛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國主的建議實是好的。但,在抵達鹿鳴台之前,我不能占著國主的榻,畢竟,我和國主素昧平生,如此,是不好的。還請國主容許我打鋪於榻前,這樣,我也----」
「踏實些,對麼?」百里南接過她的話,悠悠道。
踏實?她要說的,怎會是這句話呢?
她要說,本是她能不會覺得再多一點的愧疚。
不過,這句話,若放到檯面上說,確是不妥的。
他也是一國之帝。
她這般的措辭。真是大不敬啊。
原來,心底沒有束縛,她真實的性子,是如此的。
所以,就順著他的意思說罷。
念及此,她微微一笑:
「請國主成全。」
他凝著她,眼睛蘊涵著最明瑩的光華,只是,他的容貌僅讓她聯想到妖孽二字,一如初見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