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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往壞一點想。她是否還會醒來呢?

    所以。他不放心。

    所以,把她放在身邊,才能讓他的心稍稍安定一些。

    這時,突然,閣外傳來太監的通稟聲:

    「君上。風夫人求見。」

    他行至柱欄旁,手一抬,那些紗慢便紛紛揚揚地垂落下來,恰遮去榻上的那一隅倩影。

    隨後。他穿過這些紗慢,道:

    「宣。」

    閣門開啟。梨雪扶著慕湮出現在閣門那端。

    「臣妾參見君上。」

    慕湮款款施禮,百里南輕輕扶了她一下,順勢從梨雪手中牽過她的手。

    「既然又犯了頭風病。怎麼不好好歇著?」

    「君上,臣妾的身子自個知道,現下太醫開了藥湯,已大好不少。只是今晚,又讓君上為了臣妾貽誤往旋龍谷的行程,臣妾真的心懷愧疚,還請君上不必顧惜臣妾,臣妾撐得住。」

    「連日趕路,朕亦累了。在這歇一晚,也是好的。時辰不早了,湮兒早些歇包吧。」

    他另一隻手輕輕揉了一下她的額。語音里滿是關切。

    「君上……」慕湮輕輕喚了一聲他的名字,餘下的話,仿佛哽了一般,再說不出來。

    「呃?」

    他的聲音很溫柔,他的目光也很溫柔,他的動作更加溫柔。

    這份溫柔其實在很多時候是可以輕易地瓦解一個女子的全部抵抗力,可,三年了,她似乎在刻意迴避這種溫柔帶來的一切,刻意地迴避他的一切。

    只是,現在。她再迴避不得。

    她的眸華越過他,望向那層層紗慢後,如果她沒有看錯,如果她沒有猜錯,那麼,今晚,她是必來這一趟的。

    方才車隊暫停的那會,她恰好頭風病犯,命梨雪稍掀帘子,本擬下車暫歇,掀開帘子的剎那,卻看到了那一幕。

    他抱起一名穿著男裝的女子。返回輦內。

    即便穿著男裝。她仍能辨清是名女子。

    這一幕,清楚地映進她的眼底,在當時,她卻僅能迅速放下車簾。

    於是,有了積福去稟她頭風病突犯,於是,有了百里南暫歇最近的驛館。

    抵達驛館時,百里南是獨自下的車輦,他送她至閣內,便返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而她並沒有立刻歇下,只說自己的步搖掉了,命梨雪扶她返回尋找,同樣,不過在迴廊的轉角,她就找到了那支步搖,也看到,如她所料,紫奴抱著那名女子進入了專屬於他的房間。

    她更映證了心底所想。

    那名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她闊別三年的好友,納蘭夕顏。

    其實,從在山坡下,他抱起那名女子的瞬間,她就起了疑心。

    彼時。不過是映證罷了。

    她不清楚過去三年,在巽國,夕顏過得究竟怎樣,她也不清楚為什麼夕顏會突然出現在他們往旋龍谷的路途中。

    她清楚的,只是,百里南抱著夕顏的感覺,以及他現在給她的感覺,透露出一種讓她不安的訊息。

    所以,她必須要來,畢竟,那裡躺著的,是她不能忽視的人。

    「君上,臣妾今晚----想君上陪著臣妾。」她的臉微微暈紅,吞吞吐吐地說出這句話。

    天知道,這句話她該贊多大的勇氣才能說出來。

    過去的三年,她侍寢的次數因著她的病,變得屈指可數。

    而她也從來不去爭這些寵。

    或許,從她遠離故土,聯姻夜國的那日起,她的心裡,有一部分,就留在了巽國,沒有帶走。

    這遺失的一部分里,包含了,她爭寵的心。

    沒有什麼好爭的了。

    夜國,自古就有傳統,誕育皇長子者,才能成為中宮皇后,母儀天下。

    三年內,後宮諸妃皆無所出,如此,這中宮皇后,至今虛設。

    而,皇后之下的三妃,也需誕育皇嗣方能晉位。

    是以,她的夫人之位,對無所出的她,已是最高的位份了。

    也是夜國後宮目前為止最高的位份。

    這,是她以風翔公主和親夜國最大的榮譽,對此,除了知足之外,她想,再去掙,不過是自不量力。

    所以,這三年內,她是接近蟄伏的狀態,任宮裡新選的女子爭相獻妍,卻不會有她。

    而她,也得到夜國後宮裡,該有的一份尊重。

    這些,她原本以為就是構成她今後生命最主要的色彩。

    從,上元節那晚的絢麗後。再不會有絢麗的單調色彩。

    只是,從他宣布,由她陪同去鹿鳴台開始,這份單調的色彩,就註定,再單調不得。

    她,又要見到那名男子,那名,在上元節一晚後,匆匆走進她生命,又匆匆離去的男子。

    如果說,三年,可以讓她的心徹底的學會遺忘,那不過是一種連她自己都不會相信的自欺欺人。

    事實就是,她忘不了。

    那段雖短,卻絢麗如那晚燈海的上元一邂。

    所以,說出適才的這句話,她的心,微微地。柔軟疼痛。

    百里南滯了一下,旋即他的臉上瀰漫開動人的笑意,慕湮望著這樣的他,為什麼,她就不能有一些的心動呢?

    假若,只是假若,她心動的話,應該,心就不會柔軟疼痛了吧。

    只是,該怎樣讓自己心動呢?

    只是,原來,她連心動的感覺,也一併遺落在了那時。

    「湮兒既然身子不適,不必勉強,朕今晚,也確實累了。」他依舊輕輕揉著她的額,復道,「還是湮兒在擔心什麼?」

    這一語。帶著洞悉一切的鋒芒,讓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臣妾只是擔心君上的龍體,既然君上累了,不如讓臣妾伺候君上就寢吧。

    她的手扶上他的臂彎,然後,半扶著他,向紗慢後的床榻那邊行去,順著這句話。自然而然。

    他的笑意愈深,並不攔她的動作,她的步子因他的沉默,倒是停了下來,略轉螓首,此時,她的手離紗慢不過一步之遙。

    咫尺,卻再難逾近。

    是的,再難逾近。

    他不走,她若去掀開帳慢,無疑,是失禮的。

    而,他的舉止,已告訴她,他不希望,她看到紗慢後的一切。

    或許,那裡,就是他的堅持。

    和她的堅持一樣。

    三年前,她的琵曲失常,他以笛相和,其實,和的不是為了掩她的失常,不過是為了這份堅持。

    縱然,她並不知道,他和夕顏的淵源在哪。

    但。她相信一個女人的直覺。

    他對夕顏,絕對是有著不為人知的一處。

    「君上----」她止了步子。凝向他,有些欲言又止。

    「安心去睡吧。朕,無礙。」

    他復牽住她的手,只這一牽,她在扶不得他。

    他送她至閣邊:

    「梨雪,好生伺候鳳夫人,若有不適。即刻來稟朕。」

    「是。」

    梨雪扶過慕湮,慕湮蒼白的臉上浮過一絲笑意,她臨近門口,停了一下,半回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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