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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他取下一旁的披風,向三年前一樣,擁住她的身子。

    不同的是,三年前,他擁住的,是她初次來潮的那抹紅。

    今晚,他擁住的,是她的尊嚴。

    是的,她,方才也努力成全了西藺姈的尊嚴,不是嗎?

    縱然,連他都不知道,這樣的成全,是否是最好的。

    因為,一直以來,他相信,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也只有死,才是一些犯下不可饒恕過錯的人,最好的去處。

    第五章 又見君(01)

    翌日,納蘭祿負荊至侍中府請罪,罪責的原因,是新婚之夜飲多了酒,不慎打了西藺姈,導致西藺姈又羞又憤,尋了短見。

    很完美的說辭,卻是令人不齒的說辭。

    然,惟有此,方能掩去真正的事實,而那道事實,是帝王所刻意要維護的。

    僅為,女子死後的聲名仍是重要的。

    但,若得人真心的維護,卻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此外,對於西藺姈的死,夕顏自請茹素一年,代其兄之罪,慰西藺姈之靈。

    西侍中痛失愛女,當然心裡憤怒,可,礙著襄親王的爵位,又礙著宮裡醉妃的自請承罪,以及特從宮中帶『病』回來送靈的西藺姝,也發作不得,僅是拿起荊鞭象徵行的鞭了三下,並要求納蘭祿按著規矩,替西藺姈守靈一年。

    這一年守靈,是西藺姝傳下來的,一來,為此事做了一個最冠冕的交代,二來,是不希望納蘭祿以此做為出征的又一藉口,她的計較,是納蘭府若再立軍功,那麼,夕顏的地位更是鞏固無比了。

    這是她的心思,無形中,卻是成全了夕顏。

    這次帶『病』回府送靈,對西藺姝來說,是太后的一道恩典。當然,她也明白,太后讓她回去的目的,她也順著太后的意思都做了。

    不過是一場交換。

    因著這場交換,她將不必再閉宮靜養,彤史又會將她的牌子擱上去。

    所以,她在府里只象徵性地待了一日,回宮的當晚,恰聽到了一條讓她無法忍受的消息,軒轅聿擬於五月初十啟程鹿鳴台,隨行的嬪妃,是醉妃。

    原來,無論她再怎樣替帝王著想,再怎樣委屈求全,還是得不到他的一絲垂憐。

    帝王的心原來是最信不得的,說變就變了。

    沒有一絲的預兆。

    好,真的很好。

    不過,現在,那酷似大姐西藺媺的西藺姈已不在了,這世上,唯一和西藺媺有血緣至親關係的就是她了,她相信,就憑這一點,她仍能陪著醉妃耗下去的。

    鹿鳴台,真的很好!

    太好了!

    四月十八日,明州傳來大捷,雲麾將軍以守代功,麻痹金真的警覺後,借雀杏盡焚金真的糧草,又在當晚,趁亂襲入金真的軍營,殲滅金真將士三萬餘人,剩餘的八萬金真大軍悉數退回西域與明州邊境交界的疆寧。

    這一役勝得出人意料,也使得本來準備掛帥出征的輔國大將軍暫緩出征。

    畢竟帝王即將往鹿鳴台,都城檀尋需要充足兵力防守。

    這月余里,太后將代執後宮的事務全權交於夕顏,她也藉機調了碧落進宮伺候,一切都似乎變得很平靜。

    每隔五日軒轅聿會傳她侍寢一次,但,每次,她依舊睡得迷迷糊糊,而軒轅聿仍舊沒有碰她。

    他對她,該是沒有任何欲望的,這樣,應該也很好罷。

    只是,太后的囑咐,還在耳邊。

    如若沒有子嗣,那麼,骨陵是她唯一的去處。

    進也難,退也難。

    也罷,不去想這些,既然,他不要她,難道要她主動去獻媚嗎?

    他說過不勉強她,言下之意,是等她心甘情願。這層意思,本就是笑話。

    對於帝王想要的女子,豈會有這種等待呢?

    不過是他不要她罷了。

    所以,對於隨帝往鹿鳴台,她是平靜的。

    這是一種殊榮,更是對她如今在宮裡地位的肯定。

    一個月,過得很快,轉眼已是五月初十。

    鹿鳴台位於巽、夜、斟三國交界處的旋龍谷中。

    旋龍谷不屬於任何一國,只是每二十年,帝君簽定新盟約的會晤地。

    盟約的內容,大抵都是三國在經濟上互相協作、維護宗法統治秩序等事。

    也正因此,天下,縱三國鼎立,卻在百年,三代帝君間,相安無事。

    谷里常年駐守著三國的軍隊,所以,每一次的會晤,帝君僅會攜帶貼身的禁軍,人數不會超過一萬。

    為的,也是一種墨守成規的信任。

    第五章 又見君(02)

    旋龍谷在明州以北的邊境,距離檀尋,走水路雖快,但,恰逢汛期,只能繞走陸路,因此,實要半個多月的路程。

    此去,軒轅聿將朝政交於榮王、三省、驃騎將軍共同襄理,另諸事在擬詔前需經由太后的印章加蓋方可執行。

    夕顏僅帶了離秋一人隨伺,並未帶碧落。

    自進宮來,許是還不熟悉宮廷,碧落每日裡說得很少,有些落落寡歡的樣子。本來,夕顏想借著這次難得的出宮帶她同去,沒曾想,啟程的前一日,碧落竟病了,於是,便只能帶了離秋一人陪同。

    一路上,雖有車輦,沿途又有各州府的接迎,但,還是勞頓得辛苦。

    因出檀尋城沒幾日,就下起連綿的細雨,路上,車輦的帘子都悉數放下,更是無趣。

    而長路漫漫,自是需要做些事來打發,起初軒轅聿一直於輦內翻閱兵書,見夕顏支著頤發呆,遂問:

    「朕看了這半日的書,也乏了,醉妃可會下棋?」

    「會啊。」她正出神間,聽他問,一時忘了禮數,脫口而出。

    軒轅聿看到夕顏臉上漾起的笑意隨著意識到不妥時,旋即斂了去,果然即便離了宮,她還是束著性子的。

    「那,就陪朕下幾副吧。」

    「諾。」

    「既在宮外,不必拘禮了。」他淡淡道。

    棋是寒玉棋,捏於指尖,冰冷沁骨,她下得極是小心,每一次,都要輸他一個棋子,這樣,即不讓他覺得無趣,又不至欺君。

    所以,她算得很細,很吃力。

    軒轅聿的神情依舊是淡漠的,如是,下到第六副,月上柳稍時,他凝著她,道:

    「醉妃,算了六幅棋,不累麼?」

    她一驚,手裡正理的棋子墜入棋盤,無疑泄露了她的心思。

    「好好陪朕下一副棋。」他沉聲道。

    她輕輕點了點頭,撿起棋盤上的棋子。

    這一次,她沒有再去算每一步棋,而是真正用她往日的所學與他對弈起來。

    可,這一次,她卻很快輸到丟兵棄甲,沒幾個回合,就被他的黑棋團團圍住,再沒有一絲的生路。

    原來,她在算他的棋,他算得比她更多,每次,都只讓她誤以為,輸一個棋子。

    她驚愕地抬起臉,正對上他淡淡的笑意,是的,他對她在笑。

    這一次,她看得清楚,明白。

    他的腮邊,有一個含蓄的笑渦,這個笑渦,一如初見時那樣,不過彼時他的笑,應該是給慕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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