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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顯而易見,皇上今晚突然對醉妃上了心,否則不會讓出主殿給她,雖然這份心不放在明處,然,他看得懂。
不過,也只是看得懂,至於皇上是怎麼想的,遠不是他這個奴才所能猜度的。
他吩咐一旁的宮人:
「趕緊伺候娘娘歇下。」
「諾。」一眾宮人應聲。
殿內,夕顏正要吩咐離秋去取絲履,卻見離秋驀地一笑:
「娘娘,奴婢伺候您歇下吧,這宮門都下了鎖,您若再要出去,豈不是費了周折,況且,奴婢瞧皇上的意思,是讓娘娘留在這了。」
「這怎麼可以。」夕顏的足尖才要掂地,猶豫間,卻是魚貫入內的宮人。
莫竹走在最前面,她俯身:
「奴婢伺候娘娘安置,請娘娘先用湯藥。」
餘下的幾名宮人則將濡濕的錦褥悉數換去。
留宿主殿,這是先皇后都沒有過的殊榮。
或許是因為殿外開始下的雨。
或許是因為夕顏不慎著了涼。
或許是因為----
或許,什麼都不因為。
第三章 步驚心(01)
翌日,三月廿九,太后設宴於宮內的飄櫻林。
這是每年春季都會有的後宮家宴,當然,皇上也會出席,所以,每位嬪妃亦都會精心打扮,因為,邀得片刻的帝王目光流連,是她們活在禁宮裡,隨著年歲蹉跎後的唯一目的。
夕顏到碧桃林時,一眾嬪妃早按著品級圍坐在溪水的宴案旁,見她來,紛紛行禮,她稍稍回禮,因溫泉當晚宿在天曌宮主殿,才沒有受涼,不然,今日不能出席,無疑就是駁了太后的面子。
「太后駕到!」隨著這一聲通傳,夕顏回身,與眾嬪妃一起拜迎太后。
太后今日氣色十分之好,著深紅色錦緞袍子,見著眾嬪妃相迎,她本喜笑顏開的臉卻突然滯了一滯,一旁,應充儀的嘴角勾出一絲淺笑。
「都先坐下罷,皇上今日還有國事在商,稍後,也就到了。」太后的聲音轉冷,復道,「至於嬪妃中,那些還未到的,就不必來了。」
明眼人都知道,這句話是對誰說,因為,那人此刻才出現在飄櫻林的外面。
西藺姝著一身粉裙,恰此時,一陣風拂過,漫天飛舞的櫻花下,她就這麼姍姍而來,宛如一幅最雋美的人花兩依的意境。
只是,這宮裡,美若讓君王看到,是賞心。
讓嬪妃識到,不過是刺心罷了。
「嬪妾參見太后。」西藺姝俯低身,她手裡仍抱著那隻貓。被扎傷的貓腿現在已被包紮妥當,那一藍一綠的貓眼炯炯有神地盯著諸妃。
「免了。」太后冷哼出這句話,拂袖往上座行去。
「嬪妾參見醉妃娘娘。」西藺姝巧笑嫣然地凝向夕顏,蓮步輕移,走近她,道,「醉妃娘娘,昨日您責罰嬪妾就好,何必與這牲畜過不去呢?」
一語出,諸妃望向夕顏的目光除了探究,更多的,還有隱於表面後的嗤笑。
這些,悉數落進夕顏的眼中,看來,這宮裡,知道此貓是先皇后所養,如今,從這話里,分明是她容不得這動物了。
昨日發生在溫泉池中的一幕,或多或少都會傳出些去,最有可能傳的一個版本,該是她侍寵生驕,傷了這貓,而軒轅聿依舊護短罷了。
「今日風大,本宮倒是險些被這落櫻迷了眼,姝美人,你既愛憐這貓,卻不知,貓和人一樣,受了傷,需要的是靜養麼?」
「是嗎?」西藺姝的笑意愈妍,然,帶著一抹犀冷,「嬪妾正因為知道它受了傷,才不忍心讓她離開嬪妾半步,畢竟,這是姐姐唯一留給嬪妾的了,嬪妾理應好好呵護不是嗎?今日是太后設宴,嬪妾又怎能為了一隻貓擅自不來呢?」
「醉妃娘娘,快開席了,太后等著您呢。」離她們不遠的應充儀扶著腰,緩緩走過來,道。
她今日顯然也是精心打扮過的,髮髻和手腕間皆佩戴了五色鮮花製成的環兒,這樣,既免去金銀首飾的沉重,在眾妃里也算別添新意。
「嗯,充儀小心著身子。」
夕顏借著這一語,並不再理西藺姝,方欲往席間去,突然,那貓的喉間發出嘶嘶之聲,說時遲,那時快,徑直往應充儀撲過去。
夕顏下意識伸手去擋那隻貓,旦覺到手臂一陣鑽心疼痛,那貓的利爪深深刺進她的手腕,頓時血流如注,她絲毫沒有顧及這些,幾乎是驚喚出一聲:
「快,保護充儀娘娘!」
但,應充儀卻在此時,驟然地跌倒在地,她跌得那麼重,表情甚至痛苦到仿佛要死去一樣。
這是夕顏第一次看到這樣痛苦的神情。
她忘記自己手臂的流血,因為,她發現了一件令她更緊張的事。
第三章 步驚心(02)
一縷腥紅的,不,是腥紅到發黑的血從應充儀秋綠色的裙裾下淌出,蜿蜒地淌出,仿佛一條蛇。
夕顏不禁向後退了一步,聽到有人高呼『皇上駕到』,她後退的身子,不慎碰到一個人,確切的說,是靠進一個人的懷裡。
那個懷抱,並不溫暖,有她熟悉的冰冷。
她的腳步一頓,西藺姝的聲音在旁響起,帶著慌張,仿佛,還有一種不安在內:
「皇上,嬪妾的貓不知為何一看到醉妃娘娘就失了態,然後,被醉妃娘娘一擋,不知怎地,應充儀就跌了下去。」
夕顏眉心一顰,適才,宮人離得雖近,但離應充儀最近的確是她,若說那貓之前被她所傷,那麼現在,恰映證了貓見了她才發狠地撲過來,未曾想,驚了應充儀。
西藺姝,她步步相逼,又是何苦呢?
也罷,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再怎樣,除了面對,再沒有其他法子。
只是,她該怎樣解釋呢?
她是可以解釋,然,解釋的結果,或許,賠上的,是姝美人的一切。
這,與她對他的初衷是相違的。
若不解釋,她今日的犧牲,正是犧牲在,她所承諾要庇護的人反咬一口中!
她聽到太后緊張傳太醫的聲音,還有一眾嬪妃或看好戲,或竊竊私語的神情。
而她,孑然地站在她們中間,一點依靠都沒有。
後面的那個懷抱,她從來是不指望能倚靠的。
是的,從父親去後,她再無人可倚靠。
再難,再苦,都是一個人面對,沒有可以傾訴的對象,更逞論倚靠呢?
恰此時,她微涼的肩卻被人擁住,他的語聲從她耳後傳來,竟有著絲絲暖意:
「太醫何在?!」
四個字,簡單明了。
他,是在乎他的子嗣的,而她,是他眼中的罪魁禍首。
可,為什麼,他擁住她的手,並不那麼讓她覺到疼痛呢?
她低首,發現,自己手臂上的血不知何時竟流得那麼多,原來,是手臂失血到麻木了吧。
眩暈不期而至,她禁不住一陣反胃,略俯身子,乾嘔起來。
她暈血,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