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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皇上,鳳夫人又犯頭風病了。」一名宮女急匆匆地奔過來,神色里滿是惶張。

    本隨著喬顰移步的百里南停了步子,眉心略蹙:

    「可宣太醫瞧過?」

    「太醫瞧是瞧了,可開的方子,娘娘一口都喝不下,皇上----」

    「君上----」喬顰的手下意識地挽住百里南,這一挽,卻還是止不住他離她而去的步子。

    「積福,送澈貴姬回宮。」

    他吩咐出這句,仍是往鳳翔宮而去。

    鳳夫人,很好,真的很好。

    喬顰臉上依舊是迷人的笑,她喜歡笑,但,笑得愈濃,僅代表著一種意味……

    第二章 憐卿心(03)

    冰冉宮。

    風過殿,清冷。

    夕顏籠在雪色的輕紗里,長長的裙裾曳在明鏡似的地面,光澄澄的磚石上映出她淡淡的身影,眸華流轉間,她的小臉透著令人難以看透的迷離,卻愈顯得艷美動人。

    只是,那層艷美,也仿同籠了紗一般,綽綽隱隱地,恁叫人看不得真切。

    離秋本在殿外伺著,見燕兒端著原封不動的晚膳退出,不由還是皺了眉。她身為冰冉宮的掌事宮女,這些事,是不能置若罔聞的。

    所以,她接過燕兒的托盤,復往殿內行來,卻見夕顏只支頤沉思,目光,與其說是凝著軒窗外漸漸暗去的景致,不如說,什麼看進夕顏的眸底,都是一樣的。

    不過是望不盡的奼紫嫣紅,看不穿的暗流詭異。

    離秋近前,驀地看到,夕顏支頤的手上,還殘留著一些早發黑的血跡,連雪色的袖子都沾染了些許血漬,而,夕顏卻並不在意這些。

    或者說,今日夕顏從天曌宮回來,就一直靜靜地坐在正殿,摒退一眾宮人,若非是晚膳,燕兒和離秋也是不得進殿的,自然,就忽略了這些血跡。

    「娘娘,您的手怎麼了?」離秋將托盤放至一旁,輕聲問道。

    「不小心碰傷的,沒有關係。」夕顏悠悠啟唇,目光還是未從窗外收回,繼續道,「離秋,你上回說,把心愿寫在祈福紙鳶上,真的放得越高,越會實現嗎?」

    「是啊,娘娘,這是宮裡的傳統,據說當年太祖皇后就是靠這個,祈得了後來的太子呢。」

    她突然噤了聲,因為,太祖皇后最終只是皇后,誕下太子後,就----

    幸好夕顏似乎並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本宮也想祈福,替本宮去找一隻紙鳶來。」夕顏吩咐道。

    「娘娘,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放罷。」

    「本宮想今晚放,有勞離秋了。」夕顏堅持。

    「那,娘娘,請您好歹先用些晚膳,奴婢吩咐司飾司這就準備紙鳶。」

    夕顏晗首,離秋芳退出內殿。

    晚膳是精緻的,四碟小菜,並一碗晶瑩的米飯,可,她真的沒有任何的胃口。

    心裡,好堵。

    但,若不用,離秋一會回來,必定還是要勸,她抬眸望了一眼架上的那盆綠籮,取其中一隻筷箸,沒多會,就在綠蘿的培植土裡挖出一不算太小的坑,將些許的菜飯埋了下去,隨後,將那筷箸用青梅茶滌洗了,復將青梅茶倒進綠蘿中。

    做完這一切,離秋方從殿外進來,身後跟著蜜恬,蜜恬手裡拿著一紙鳶,疊起來,圖案看不真切,直到夕顏放上天際時,才發現,這是一隻繪著百子納喜的紙鳶。

    百子,該是大部分嬪妃應景願意放的紙鳶吧。

    惟獨她,僅覺得是個諷刺。

    她今日所做的一切,又何嘗不是一個諷刺呢?

    長長的絹條上,她沒有寫任何的字,無字,是她要的。

    本來,去麝山上放是最理想的,因為,那裡最高,基點高,紙鳶一定放得也會好高。

    可,離秋說,那裡,正在建造一座皇室的祈福台,再不容許上去。

    再多的,離秋說不出來,宮裡尚宮局交代下來的,就是如此。

    也罷,她本來,對蛇仍心有餘悸。

    另選的地方是一處寬敞的草坪,三面環著樹林,一面環湖。隔湖那邊,就是麝山。

    夜幕下的麝山,莫名讓人覺得有些陰冷。不過,她仍摒退所有宮人至樹林外,獨自一人,試著開始放紙鳶。

    因為,獨處的時候,她或許才能讓自己的心緒外露,而不再是維持表面的樣子。

    今晚的風,很大。

    縱然,從沒有放過紙鳶,她想,應該不是很難吧。

    作者題外話:大家希望放紙鳶時發生點啥事呢?曖昧地笑。嘿嘿。本文目前為止沒有誰是誰的替身哈。。別往那個上面想,不然越想越偏的說。哈。

    第二章 憐卿心(04)

    風,很大。

    草坪,很大。

    可,無論,她再怎麼逆著風跑,那紙鳶始終還是拖垂在地上,飛不起來。

    一如,她的心,好沉好沉,沉得快要讓自己無法呼吸一樣。

    腳,好軟。

    不知怎麼回事,或許被裙裾絆到了,也或許,腹中空空如也的她跑不動了。

    她就這麼摔在了草坪上。

    軟軟的草坪,摔下去其實不疼的。

    但,她覺得好疼。這種疼,是從心底溢出的,如果能哭,是不是會比較幸福,可,她流不出淚來。

    手,無力地握著線軸,那些絲線觸在指尖的傷口,卻帶不出更多的疼來。

    終於麻木了嗎?

    臉,埋在草里,聞得到草的清香,還有,她自己心裡,愈來愈濃的悲傷。

    「父親,我好沒用,我真的好沒用。我到底怎麼做,才是對的呢?我所做的這一切,是不是真的不過是我的自以為是,一廂情願?父親,我果然很笨……連紙鳶都放不上去……你在天上……還能聽到我說話嗎……我真的好想你……想讓紙鳶放得高高的,讓你聽得到我想說的話……我只是想讓王府好好的……我只是想這樣……我做的一切,或許……都是錯的……父親……父親……」

    她的聲音愈漸斷斷續續,輕了下去,手裡的提線,也漸漸松去,那紙鳶卻驀地一提,仿佛被風吹起一般,難道,父親聽到了她的話嗎?

    她說得不算很輕,因為,離秋她們奉命候在樹林外,該是無人會來打擾的。

    帶著驚喜抬起臉,映入眼帘的,卻是一雙深黝的眸子,那眸子,有點點碎星閃耀,那麼亮,那麼黑。

    是軒轅聿。

    他穿著一身絳紫的袍子,俯下身,手裡握住她鬆開的線軸,凝著她,低聲:

    「你想放紙鳶?」

    她望著他,那日的噬吻猶在眼前,她下意識地想避開他,然,眸底有些霧氣就湮了上來,她用力地咬著貝齒,方把那些霧氣悉數地逼退下去。

    不能哭。

    她早沒有眼淚,寧願流血,也不要流淚。

    流淚,只是懦弱的表現!

    「起來,我教你怎麼放。」

    他沒有自稱『朕』,說出這句話,他握住線軸,長身玉立在如水的月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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