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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她看得懂那種眼神,不過,沒有關係。
一點關係都沒有。
第一章 聖恩隆(08)
夕顏再回到殿內,太后已用完膳,坐在几案前,一旁有宮女奉上時令的鮮果甜點。
「顏兒,不過是暫別一會子,別悶著臉,來,到哀家這坐一會。」太后喚她,眼底眉稍滿是笑意。
她知道太后在笑什麼,方才的情形,定是傳到太后的耳中,恁誰都會以為,他和她依依不捨,以吻做別吧?
而她唇上猶留的傷痕,就是彼時『繾綣』最好證明。
能得到一位君王當著眾人之面吻她,這樣的殊榮,她難道不該沾沾自喜?
她要的,不就是表面的樣子嗎?
只有她明白,那個吻,更多的,是對她的羞辱。
「諾。」低低應出這一聲,她發現,連聲音都仍是顫抖的。
太后牽住她的手,輕輕拍了一拍:
「哀家知道你心裡有坎,確實,那西藺姈的容貌和西藺媺十分相似,也正因此,哀家不希望她能進入後年待選的秀女名冊。」
原來,如此。
哪怕今年,西藺姈不能參選,三年後,按著規矩,也會進入秀女待選名冊。而從太后的語氣里,一個容貌不似西藺媺的西藺姝都能得聖寵如此,她又豈會容一個翻版的西藺姈入宮再獨占聖寵呢?
西藺家的女子,顯然,不是為太后所喜的。
所以借著給她二哥指婚,正好連削帶打把這事一併處置了。
太后這招,不可謂不高。
她比起太后,終究還是差得太多。
此刻,她除了笑,還能怎樣呢?
笑吧,惟有笑,能掩飾一切。
一切的言不由衷。
一切的酸澀。
「當然,以侍中在朝庭的地位,你二哥得了他做岳丈,日後的仕途必然一帆風順。這,是一舉雙得的事,顏兒,你覺得呢?」
一帆風順?
是啊,侍中是三省中,門下省的長官,能依賴他,二哥的仕途自不必愁。
可,她更清楚,如今的襄親王府不過外強中乾,與其說是門當戶對,不如說,在外人眼中,是高攀。
她的二哥,從小心氣就高,這樣的親事,真的是一舉兩得的天做之合嗎?
還是,只是全了太后的心思呢?
也罷,今日,她已經得罪了軒轅聿,若連太后都得罪了,她再怎樣小心翼翼,都難保她所要的周全。
「太后替家兄擇選的,自然是最好的,只是,臣妾擔心,以王府如今的微末,倒是委屈了西小姐。」
「委屈?」太后冷哼出這二字,復道,「怎麼連顏兒都說出這種沒見地的話來呢?」
「太后,臣妾逾言了。」
「你什麼都好,就是太謙忍了。不過,今日你對姝美人的處置,確是好的,也該殺一殺她的銳氣,讓她明白,進了這宮,不是仗著皇上的的寵愛,就可以由得性子無所顧及的。」
太后說出這句話,緩緩起身,復道:
「不過,西府的三小姐,據聞品貌都是好的,顏兒不必擔心。「
夕顏淺淺一笑,俯首:
「太后這般說,臣妾自是放了十個心,臣妾謝太后恩典。」
「倘皇上今日頒旨,你二哥明日就會進宮謝恩,你若想見他,就拿了哀家的令牌,往御書房外候著,也替哀家給他道個喜。畢竟,他也算是哀家的遠親侄子。」
「諾。」
御書房,沒有皇上口諭是不得擅入的,如今有了太后的令牌,自然是不同的。
三年不見,對於二哥,她是牽掛的。
雖然,她怕見軒轅聿。
第一章 聖恩隆(09)
傍晚前,軒轅聿就頒了聖旨,指婚西藺姈於納蘭祿,正式冊封納蘭祿世襲襄親王的爵位,並賜金銀珠帛,擇四月初二完婚。
但,他不會去主婚。
所以,明日,納蘭祿進宮謝恩,是夕顏唯一可以再見兄長的機會。
她打開妝奩的暗格,那裡放著一白瓷口脂盒,裡面卻不是尋常口脂,而是按著藥書配的玉肌復原膏。
這是她替母親唯一能做的事,希望這盒玉肌復原膏能讓母親褪去臉上的疤痕。
可,面上疤痕能去,她知道,母親心底的那道傷,終究是去不了的。
這一日晚膳後,軒轅聿並未翻牌,獨自歇在天曌宮主殿。
一月里,總有五六日,他是不會翻牌的,其餘時間,他卻是盡到了雨露均澤的帝王義務,哪怕專寵西藺姝時,也總會輪翻一次牌子。
固然,這一輪,對後宮大多數的嬪妃來說,很可能就是幾個月,或許是更長的時間,不過,至少算是個有個盼頭。
對於夕顏呢?她並不知道自己的盼頭是否還如初進宮時那樣明晰。
仿佛有些什麼,漸漸變了。
這一夜,她數著更漏聲,輾轉難眠。
翌日,她特遣了燕兒去瞧著,等軒轅聿下朝後,她又捱了一盞茶功夫,待到估摸差不多納蘭祿謝完恩,方命人備了肩輦往天曌宮而去。
守宮門的太監瞧是她,忙去通傳了李公公,李公公顛顛地迎上前來,並未等她出示令牌就將她迎往偏殿。
「娘娘,納蘭王爺在裡面等著您呢。」
納蘭王爺這四字進入夕顏的耳中,她恍惚地有種父親就在裡面的錯覺。
隨著李公公親自推開殿門,她看到,殿內,佇立的那抹赭色的身影,是那麼年輕,微側過的臉,讓她明白,只是她的二哥納蘭祿。
「勞煩李公公了。」她輕聲謝道。
「娘娘慢慢敘舊。」
李公公識趣地掩上殿門。
她站在殿門那端,納蘭祿轉身面對她,嘴角,是一抹譏諷的笑意。
她看得懂這種笑,眉心一顰,納蘭祿已在那邊,按著規矩行了禮,甫啟唇,卻是比笑意更為譏諷的話語:
「臣感激醉妃娘娘如此頗費心思替臣指了這門好親事!」
怎麼會這樣?
以前在府中時,二哥待她也是極好的。不過三年,難道,真會讓一個人的性情如此變化嗎?
不,是二哥急於建功的心切使然。
而現在賜婚,顯然,他是無法出征明州了。
她慢慢走近納蘭祿,柔聲道:
「二哥,你腿傷方痊癒,輕易上陣,非但不能建功立業,更有可能----」
「更有可能葬身沙場,對嗎?醉妃娘娘,我們納蘭府的男子,從來就不是貪生怕死之輩!」納蘭祿冷冷打斷夕顏的話,語氣裡帶了一絲鄙夷的色彩,「但,卻最是厭惡被人當做棋子擺弄!」
「棋子?難道,二哥認為我是把你當做棋子嗎?那敢問二哥,我的目的是什麼呢?」
她沒有自稱『本宮』,可一個『我』字卻並不能讓她和納蘭祿之間的隔閡有絲毫的好轉。
「目的還需要問我嗎?醉妃娘娘,在京城,誰都知道西家三小姐是皇上的女人,您竟還讓皇上把她指婚給我,言下之意,還需我明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