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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只那寒魄,她縱能看懂,卻是不能去觸及的。

    能觸及的,也惟有他朝她遞來的手。

    她搭上他的手心。

    這是,他和她第一次執手相攜。

    不過,全是因著禮儀的的需要。

    不過如此。

    他牽著她的手,向鳳儀臨水汀步去,一眾的宮人,簇擁在他們身後,黃澄澄的華蓋,籠於她的頭頂,也遮去那冬日的暖陽,在她臉上,投下些許的陰影。

    而,這些陰影,怎抵得過她心底的呢?

    鳳儀臨水汀,建於宮內的鳳儀湖上,分上下兩進,兩進各建有一座氣宇軒昂的水榭,兩進的水榭間,則由一座玉石橋相連。

    下進的水榭內,此時,早坐了一眾臣子,隨著御駕抵達,紛紛叩跪行禮,而軒轅聿牽著她的手,從玉石橋上走過。

    她跟著他的步子,始終落後他半肩,並不越前。她略側眸,能看到他的臉微微昂著,漠然、雍容。

    但,不過一瞥,她便將臉低下。

    直到走上九層台階,來到臨湖的上進,他鬆開她的手,早有太監尖利的嗓子在她耳邊響起:

    「夜國國君駕到!」

    她返身,長長的曳地裙擺,在地上旋過一道完美的弧度,弧度盡處,她微抬的眸華,看到,垂掛著明黃帳幔的那端,玉石橋上。

    翩翩走來的夜帝。

    身著一襲煙水藍袍裳的夜帝。

    他的眼睛蘊涵著最明瑩的光華,風將他的袍角吹揚起,他就那麼飄逸若仙的走來。

    若說,軒轅聿俊美無儔,那麼,絕代風華用在夜帝身上,也是不為過的。

    是的,他雖是一名男子,卻當得起這四個字,絕代風華。

    第五章 夜宴歡(04)

    夜帝百里南行至水榭內,夕顏低垂螓首,施施然地福身行禮。

    這禮不過是象徵性的意味,她卻是不用說一句話的。

    源於,百里南的身份,也是一國之帝。

    還是一個,容貌可稱得上,『風華絕代』四字的帝王。

    一個男人,若他的容貌,僅讓她與這四個字關聯起來,那麼,她接下來的聯想,就只有兩個字:妖孽。

    太美的男人,在她的心裡只會和妖孽有關。

    雖然,她十三載的人生,並沒有見過太多的男子,可,這妖孽一說,卻是府中伺候母親,資格最老的容嬤嬤曾經教誨於她的。

    對於這樣的男子,敬而遠之,是不錯的選擇。

    那麼,如今,陰差陽錯地,她成為軒轅聿的嬪妃,是否該慶幸呢?

    這麼想時,她連日來,陰暗的心,忽然,就看到了,那麼一點點的晴霽之光。

    就如同,今日明媚的陽光一般,這份明媚,也一併,融進她的眸底,燦爛於她面紗後的小臉上。

    此時,軒轅聿玄黑的袖擺一拂,徑直走到靠左側的几案後坐定,他淡漠的聲音旋即水榭內響起:

    「這幾日,朕忙於金真族之事,確是怠慢了阿南。」

    他只喚一聲『阿南』,她自知這聲稱呼後,所代表的是兩位國君之間的熟稔。

    而,百里南則同時入坐靠右側的几案後。

    他們,真的,很有靈犀。

    不早一步,不晚一步,幾乎是同時,入坐。

    甫坐定,百里南微微一笑,一笑間,帶著一抹倦懶的神色,卻是說不出的一種風情:

    「趁這幾日,朕正好叨擾師傅研習藥理,若你得了閒,朕反倒沒了這個機會。」

    百里南的話語裡,也帶著一抹倦懶,似乎,僅是不經意地一言,可,落進夕顏的耳中,卻讓她滯了一滯,這個聲音,縱然此刻,沒有那晚一樣的低徊,反是清亮幾許,但,這抹倦懶後的磁性是不會變的。

    原來,那晚,救她脫離險境,戴面具的男子,竟是他。

    煙水藍的袍子,這個顏色,也是沒變的。

    她的一滯,落進軒轅聿的眸底,他墨黑的瞳眸里,有一小簇的幽藍爍了一些,然,隨著他唇邊含蓄的笑渦再現時,那簇幽藍亦消逝無蹤:

    「阿南,師傅再過幾日,又要雲遊四方了,看來,朕是沒有機會去討教了。」

    「聿,還是金真族比較重要。」百里南笑得愈發動人,頓了一頓,他斂了臉上的笑意,道,「不過,朕都沒想到,你會用襄親王出殯這個幌子,設下伏圈,誅滅了血蓮教的餘孽。」

    夕顏方攏回心神,在軒轅聿身旁坐下,聽得這一語時,身子,分明地顫了一下。

    他,竟利用父親的出殯,去做殲滅叛逆的謀算?

    那,母親呢----

    父親出殯,母親必定會扶靈,她不相信,兵不血刃就可誅滅那些叛孽。

    畢竟,泰遠樓的那場絕殺,尚歷歷在目。

    漫天的血腥里,生死,不過是一線。

    可,在這樣的場合她不能問,哪怕心裡再不安,她都不能開口去問。

    她的心,隨著這一念,驟然被攫住。

    她能清晰地覺出,心底,是深濃的懼怕。

    第五章 夜宴歡(05)

    是的,她再怎樣堅強,還是會怕。

    因為,她至親之人的安危,對她,是重於一切的。

    覺到手背一暖時,軒轅聿的手看似漫不經心地,隔著她長長的袍袖覆於她的手背之上,聲音卻仍是淡漠的:

    「對付這些餘孽,足夠了。只是,為了避免再傷及無辜,讓襄親王的近親直系避過這次出殯,倒是費了些心思。」

    一語出,夕顏本來攫緊的心,陡然鬆開。

    原來,他不允她出宮送殯,是為了她的安全。

    而,她家人的周全,他也一併護得。

    他早布下這天羅地網,為她血刃了弒父仇人。

    她該感激他。

    是的,感激。

    哪怕,他這麼做,無非是出於鞏固社稷江山的考慮,她對他,怎能不感激呢?

    「今日,既是為你餞行,不談這些事。」軒轅聿覺到她不再顫抖,手從她的袖上收回,繼續道,「傳,鳳翔公主。」

    這四字出時,她的餘光,看到他的臉上,終是有一絲的落寞,不深,很淺,縱再淺,她還是沒有錯過。

    她輕輕吁出一口氣。

    如若,當初,她不拿那枚簪花,是不是,現在至少會有倆個人是幸福的呢?

    她不知道。

    只知道,有些事,一旦發生,註定是無法轉圜的。

    冥冥里,或許,都是天定。

    所以,此刻,她除瞭望向那姍姍走來的倩影,其餘的思緒,都是徒勞而多餘的。

    慕湮今日,著一襲緋色的翟服,頭戴碧璽珠玉冠,正中怒綻的牡丹鑲嵌剔透碧璽,金蝶騰飛於側,蝶翼銜的珠珞絲絲相連,珠玉冠前是瑪瑙遮面,移步行走間卻是紋絲不動,禮儀若此,再無挑剔。

    慕湮就這樣,緩緩地走進水榭,她身後是同樣穿著紅色喜衣的宮女,此時,皆止步於榭外,並垂放下白色的紗幔。

    白,紅。這兩種顏色,相互輝映,其實是美的。

    但,若一定要去比較,是白襯託了紅,還是紅凸顯了白,則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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