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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尚服局司衣二名,已自縊。」

    「都拖下去罷。」莫竹淡淡說出這句話,執起絲帕輕掩了一下鼻端,看著,那些屍身在尚未清掃的雪地里拉出一條蜿蜒腥紅的血跡,她轉身,對著離秋,「娘娘受了驚,又染上風寒,這些事,就不必去擾她了。」

    「諾。」離秋僅將身子躬得更低,這一躬,鼻端,竟有些瑟瑟的意味。

    四周,頃刻間,萬籟俱靜。

    第四章 血殺戮(02)

    離秋回到主殿,已是戌時。

    殿內,在錯銀的火盆上,另籠了蘇合香,這種安神的香淡淡地縈繞於空氣中,卻讓她的心緒無法做到鎮定坦然。

    畢竟,剛剛才經歷了一場血洗。

    夕顏睡在榻上,她本來蒼白的小臉,此時泛了不正常的潮紅,離秋知道,這是高燒未退的潮紅。

    瞧她進來,本伺在榻前的一名宮女,忙起身,手裡是方換下的綿巾。

    這名宮女喚做燕兒,是尚宮局下午才撥下來的兩名宮女之一。

    自發生今日之事後,尚宮局的尚宮再撥宮女至冰冉宮,更是戰兢無比,生怕再有疏漏連累自個,所以挑選了半天,也只選出兩名。

    幸好,莫竹的吩咐,也僅是兩名。

    其實,這事,若真是宮內別有用心主子唆使的,再換宮人又有何用呢?

    沒見,今日,哪怕知曉要杖斃,那些宮人都抵死不肯招認,誰在錦履上動了手腳。

    這深宮中,遠有比命更重要的一些東西,讓一些亡命之徒是從。

    這麼多年,她見得多了。

    只是,她沒想到,醉妃甫入宮,便會惹來今日之事。

    調換宮女,杖斃宮人,無非是個警示罷了。

    但,警示,終究,僅能是個警示。

    「你下去把藥端來。」離秋深吸一口氣,接過燕兒手上的棉巾。

    「諾。」燕兒低低應到,轉望了一下夕顏,低聲,「娘娘的溫度還是不退。」

    「去吧。」離秋的指尖能覺到手裡棉巾,並非是冷的,甚至於,和這室內的銀碳一樣的溫暖。

    可,這份溫暖,卻帶著燥熱的觸感。

    燕兒躬身退出殿外,她行至榻邊,將棉巾放進盆內的雪水中,浸冷後,再擰乾,甫覆到夕顏的額際,夕顏低低吟了一聲,眸華緩緩睜開。

    「娘娘,您醒了?」離秋輕聲道,手裡的棉巾沁涼無比,因太醫囑咐,特用融化的雪水代替普通的井水,雖頗費周折,但,效果應該是不錯的。

    「嗯。」夕顏疲憊地望了她一眼,繼續閉起眼睛。

    離秋將手中的棉巾替她覆到額上,這一覆,指尖的觸感,是火灼地燙,自麝山回來,夕顏就染上風寒,昏睡了大半日,到了晚間,果然溫度越來越高。

    這麼想時,殿門傳來細碎的步子,燕兒端著托盤徐徐入內。

    離秋執起托盤內的藥盞,先用手背試了溫度,再用一邊的銀勺試嘗後,道:

    「娘娘,喝了藥再歇息吧。太醫囑咐,這藥,得趁熱喝了,發會汗,您的風寒才會好。」

    夕顏的眸子再次睜開,望著藥盞,眉心,顰了一顰。

    「娘娘,再過八日,是夜帝和鳳翔公主的餞行夜宴,您是唯一會陪同陛下與席的娘娘,所以,您的身子,一定要快痊癒才行啊。」

    這則消息,也是今日莫竹傳來的。宮裡的宴席平素就不多,而嬪妃能得以陪同帝王出席夜宴,更是宮裡的一道殊榮。

    可,這道殊榮,落進夕顏的心底,卻是別樣的意味。

    鳳翔公主。

    夕顏的心底,品到一抹澀苦。

    她,並非是怕這湯藥的澀苦。只是----

    也罷。

    她不願多去想,一邊,燕兒早識眼色放下托盤,上前扶起夕顏。

    夕顏就著離秋的手,稍滯了一滯,方淺淺喝下一口中藥,只這一口,她的眉心顰得愈緊。

    燕兒忙用帕子去拭夕顏唇邊的藥漬,夕顏的手旋即從她手中把帕子執了去,隨後,旦聽『哇』地一聲,才喝下的一口中藥,悉數吐出。

    燕兒慌了神:

    「娘娘,您還好吧?」

    離秋亦是緊張的,她用手輕拍夕顏的背,夕顏卻仍止不住嘔吐,這一吐,何止是剛剛的中藥,竟是連苦水都吐了出來。

    第四章 血殺戮(03)

    「娘娘!」

    這一句聲喚,離秋再做不到鎮靜自若。

    夕顏好不容易止了嘔吐,一旁燕兒忙奉上漱口水,她輕輕漱了口,經過這一折騰,身子虛軟地靠於床背。

    「燕兒,這湯藥是從何端來的?」離秋一邊將一錦墊置在夕顏身後,一邊斥問道。

    「和她無關。」夕顏的語音很低,復道,「把藥方拿來。」

    「諾。」燕兒哆嗦地應聲,急走到一旁几案上,取來太醫適才開的方子,呈於夕顏後,又補了一句,「是馮院判大人診治的。」

    夕顏展開方子,略看了一眼,遂緩緩道:

    「果然有荊芥,我自小對這味藥過敏,偏是風寒發汗,都得用它。」

    「燕兒,快傳太醫,再開一復藥來。」離秋吩咐道。

    「不必了。」夕顏阻道,「發汗的藥,也惟有它了。你們去取兩床厚點的被子來,我捂一下,也就好了。」

    這一次,夕顏沒有自稱本宮,而,離秋也沒有再去提醒這所謂的規矩。

    「娘娘----」離秋還要說些什麼,但夕顏兀自把身子縮進棉被,閉起眼眸,不再說話。

    她身子很不舒服,也很累。

    而這麼晚,再去叫太醫,多一事倒不如少一事,況且再傳太醫,也換不出更好的藥來。

    從小,她身子一直孱弱,每每染上風寒,卻一用藥就會吐,接著就會滿臉發疹,恁母親再急,府中的大夫都瞧不出病因,自此以後,一染風寒發熱,只能最土的法子來散熱:捂汗。

    直到她六歲那年,來了一雲遊至檀尋的名醫張仲,父親特請他至府,方診出,她對荊芥過敏,而荊芥是發汗唯一常用的藥。

    也從那日開始,經這位名醫一些祖傳膏藥調理,漸漸地,她的身子倒也大好了幾年,算來,這回是自六歲那年後第一回再染上風寒。

    倘若今日她不執拗地要去麝山,也不會這樣吧。

    一切,原本是她自尋來的,何必再擾到別人。

    這般想時,離秋和燕兒已抱了兩床錦被到榻上,替她蓋著,另往碳盆里添了幾塊銀碳。

    殿內暖融如春,她的身上,仍是發不出汗來,她只把臉埋進被裡,吩咐道:

    「你們先退下罷,有事,我會喚你們。」

    「諾。」

    離秋端起一旁的雪水盆,俯身退下。主子的吩咐,無論她再有主張,都是不能去違的。

    殿門關闔,四周恢復靜寂。

    夕顏蜷縮在錦被裡,身子,一陣冷似一陣,她用力捂緊被子,還是冷到如墜冰窟一般。

    臉上好癢,但,她不能用手去撓,母親曾說過,若一撓,臉就會破相,縱然,她對自己的容貌並沒有十分的在意,可她也知道破相對一個女子來說,是遭人厭惡的根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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