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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是的,她只求一隅的安寧。
這,才是最重要的。
也是對如今外強中乾的襄親王府最重要的。
「庇護?」他念出這兩字,語音犀利,「難道,襄親王培養你這麼多年,就為了尋求朕的庇護麼?」
未待夕顏啟唇,軒轅聿已一手將她嬌弱的身子從地上提了起來,她踉蹌起身間,他的手緊緊地扣住她不盈一握的嬛腰:
「莫以為,朕念著你的美色就會容得下你太多的造次,也不要試探,朕的底限在哪。」
他扣得她很疼,可她並不能喊一聲疼,偏要在臉上依舊做到容色不驚:
「臣妾不敢!」
頓了一頓,她抬起眼眸,望向軒轅聿:
「但,臣妾有一事相請----明日,就是襄親王出殯之日,臣妾懇請皇上----」
她的話,甫說至一半,他驟然收手,她的身子隨著他一收,險險地就要跌了下去,她竭力穩住身子,仍舊說出下半句話:
「能容臣妾歸府,以盡余孝!」
「既然,你選擇入宮,就該知道,是再回不去了。」軒轅聿的唇邊浮過一抹殘忍的弧度,「這禁宮,就是朕為你這樣的女子,建造的最精緻完美的囚籠。」
說罷,他拂袖,徑直往殿外行去:
「傳朕旨意,醉妃重孝在身,茹素守孝三年!」
一語出,熟諳宮規的宮人都知道,其中的輕重。
代表著,這三年內,負責帝王翻牌承幸的尚寢局將不必準備醉妃的碟牌。
也就是說,這位看似顯赫入宮的醉妃,不過,是空擔了一個最虛枉的名銜。
三年,不算長的一段時間,對禁宮的女子來說,卻是最珍貴的年華。
第三章 禁宮深(03)
襄親王府。
王妃陳媛跪於靈堂,重重的白色絲絹攢成的花球,紛紛地墜於堂內的樑柱上,她的心,亦隨著這鋪天蓋地的白,被束得再是透不過一絲氣來。
王爺不在了!她的長子也不在了!
她必須要強迫自己去接受這個事實。
還要接受,女兒即將遠嫁的事實。
日間,敷衍來祭拜的同朝官僚已讓她身心疲憊,可,此時,心底,卻陡然升起一個念頭,讓她攫束的心底,愈漸洇出不安來。
今日,是夕顏進宮應選秀女,本該是一個過場,卻到現在,還未回府。
她的手緊緊地攥著腰際垂掛下的綬佩,惟如此,她方能支持羸弱的身子。
「王妃,不如先到後堂歇息會吧,畢竟明日還要出殯。」容嬤嬤扶住陳媛,輕聲道。
「姐姐,明日出殯,還有妹妹呢,您若身子不適,歇在府里,也是不礙事的。」
隨著這一聲略帶輕狂的話語,側妃莫蘭走進靈堂,她的身後,跟著王府的二小姐納蘭薔。
納蘭薔比納蘭夕顏小三歲,她平素沉默寡言,雖也是個美人胚子,但,在府中的風華,都被納蘭夕顏所蓋過。
畢竟,嫡庶有別。
更何況,納蘭夕顏的美確實如皎月魄人。
只是由於納蘭敬德的刻意掩藏,納蘭夕顏這十三載,方過得十分平靜。
這份平靜,是養在深閨無人知,所換來的。
但,如今這份平靜,終於隨著納蘭敬德的罹難,一併被打破。
未待陳媛啟唇,堂外傳來管家納蘭建氣喘吁吁奔來的聲音:
「王妃,宮內下了聖旨,請王妃速到前堂接旨。」
容嬤嬤扶起跪於地的陳媛時,一旁的莫蘭,帶著奚落意味地道:
「難不成,我們的郡主,被皇上看中留下了?啊,這麼久沒回府,看來----」
「這是王爺的靈堂,你就不能少說幾句麼?」第一次,陳媛帶著斥責地對莫蘭道。
「姐姐,我哪裡多說了?好啦,妹妹就不擾姐姐去接聖旨,免得,到時又說是妹妹耽擱了姐姐去接這旨,這天大的罪名,可不是妹妹能擔待的。」說著,莫蘭頓了一頓,復對納蘭薔道,「你個不爭氣的東西,哪天,也能給你娘爭口氣呢,還不快予你爹跪下,求得他蔭德的庇佑!」
納蘭薔默默地跪在靈前的蒲團上,莫蘭還是狠狠掐了一下納蘭薔的肩,而,納蘭薔並沒有吭一聲。
這麼多年,她習慣了。
陳媛對莫蘭的言辭,並不再理會,愴然地步進前堂,看到傳旨的太監竟是當今皇上身邊的紅人李公公時,心底的擔憂,終是變成了現實----
一個遠嫁的秀女,是不需勞動李公公來傳旨的。
踉蹌地跪下,李公公尖細的嗓音,猶如薄薄的刀片划過心底,不疼,一點都不疼。
原來,王爺逝後,心,便麻木了,再疼不出來。
皆碎成齏粉。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屆秀女納蘭夕顏,門著勛庸,地華纓黻,往以才行,選入後 庭。特仰承皇太后慈諭,冊封為從一品妃位,賜號醉。欽此!」
陳媛的手顫抖著從李公公手中接過聖旨,李公公喜笑顏開地道:
「咱家恭喜王妃,這等的殊榮在我朝可是第一次啊。」
「建叔,取賞銀來。」陳媛的唇邊浮出蒼白的笑靨,從納蘭建手中接過封好的賞銀,遞於李公公,「今後小女在宮中的一切有勞公公照拂了。」
「是咱家今後還要依賴醉妃娘娘照拂才是。時辰不早了,咱家這就要回宮復旨。」李公公依舊笑著,返身離去。
容嬤嬤扶起王妃,頓覺手中一沉,再望向陳媛時,一張臉早蒼白一片,她不由地輕喚:
「王妃。」
陳媛緩緩地從懷內摸出一塊潔白光瑩的九龍玉佩,泠聲道:
「備輦----我要進宮,求見太后。」
終於,還是到了這一日,終於,為了女兒,她還是要走這一步。
她閉上眼,心,陷入從未有過的一片黑寂中……
第三章 禁宮深(04)
冰冉宮。
當晨曦的第一道光芒還未拂進殿內,離秋候在帳幔外,已聽得帳內傳來一絲動靜。
對於離秋來說,在宮內伺候了這麼多年,形形色色的嬪妃見過不少,但,惟獨這位娘娘,有些不同。
按著昨晚皇上那樣,擱其他娘娘身上,縱當面不敢再求,背地裡也該一宿垂淚,自怨自艾,可,這位娘娘,竟在洗漱後,就安靜地睡下了。
這一睡,大半夜,再無一絲的聲音。
礙著宮規,主子未傳,她不能擅入帳幃內一探究竟。
若說不擔心,是假的,萬一,娘娘尋了短見,那麼,她根本沒有辦法向上面交代。
皇上即便不喜娘娘,可畢竟也是宮裡最高位的娘娘。
此時,隨著裡面傳來動靜,她提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娘娘,可是要起了?」她低聲稟道。
「嗯。」夕顏的聲音隔著帳幔傳了出來,並無一絲的異樣。
離秋輕輕地擊掌三下,殿外,早有宮女捧著洗漱用具進入,她的目光只駐留在最後的那隻托盤,上面,是一襲雪色的襖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