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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慕湮的身子,向後退了幾步,他凝著她,再走不上前一步。

    殿內,似乎連空氣都漸漸停滯不前。

    直到,傳來一聲通傳:

    「太后駕到!」

    深朱雲紋錦裙從夕顏的眼前走過,一女子的聲音旋即響起:

    「皇上要將尚書令次女聯姻夜國?」

    帝王金口玉言,縱然,心中有悔,又豈能改,又豈容改呢?

    「是。」他只說出這一字,凝著肅殺的冰冷。

    「皇上!」太后僅喚了這一聲,知道帝意再無轉圜。她走到夕顏跟前,戴著護甲的手勾起夕顏尖尖的下巴,語音淡漠,「生就這一張臉!果真,惑亂君心!」

    軒轅聿的眸華隨著太后這一句話,凝向夕顏,薄唇浮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是甚醉朕心。傳旨,冊納蘭夕顏為醉妃,賜居冰冉宮。」

    一語甫落,他徑直走回那高高在上的赤金九龍寶座,明黃的帳幔覆蓋下,再辨不清他的神色。

    夕顏站在那,太后護甲的犀利一韌韌地刺進她的下頷,她不能躲,也躲不得。

    廣袖一松,袖內,那朵已經凋謝的夕顏花就這樣墜落到金磚地上,太后拂袖間,錦履踩過那朵花,她的心,仿佛也隨之輕輕地,有某一處,疼痛起來……

    第三章 禁宮深(01)

    天永十年正月十七,巽帝軒轅聿頒下聖旨,冊襄親王長女納蘭夕顏從一品妃位,賜號『醉』。

    另有十三名秀女被納入後宮,均冊以美人之位。

    此外,封尚書令次女慕湮為鳳翔公主,於正月廿七,隨夜帝百里南,同返夜國。

    對夕顏來說,從秀女一躍封為從一品妃,這在巽朝是第一次。

    並且,從一品妃位,也是如今後宮最高的位份。

    緣於,五年前,中宮傾儀皇后難產薨駕後,軒轅聿不僅沒有再冊一名皇后,更是一道聖旨,命當時的惠妃、蕭妃、卓妃都一併自縊殉葬皇后。

    也從那時開始,這五年內,後宮嬪妃的位份,最高,都只封到了九嬪。

    再無人冊到妃位。

    後宮子嗣也是稀薄的,除周昭儀誕下一位公主外,軒轅聿沒有任何子嗣。

    偶爾有嬪妃懷孕,也會由於種種意外導致流產。

    這些,是夕顏甫入冰冉宮,掌事宮女離秋,提點她宮中規矩時,一併說的。

    夕顏坐在軒窗下,聽著離秋將這些循循道來時,臉上的神情始終是淡淡的。

    軒轅聿,在後宮,或許,不僅代表的是諸妃的天,更是一道,冷血的殘忍。

    她今日的入選,卻因著陰差陽錯,為這道冷血的殘忍所不容。

    因為,此次聯姻的女子,必是應屆秀女中翹楚者方可擔當,這樣,方不違了兩國歷代交好的初衷,更見證兩國帝王之間的惺惺相惜。而這三十二名秀女,無論家世,或者容貌,惟慕湮和她為翹楚。

    夜帝方登基,慕湮極可能會以皇后之禮聯姻,只是這一切,又真的是慕湮所要的嗎?

    而再過十幾日,慕湮就會遠嫁夜國,恰是軒轅聿親手送鍾意的女子去的夜國。

    他,鍾意的本是慕湮。

    所以,她該如何自處?又能如何自處呢?

    夕顏想起,那日殿選,慕湮的手,在聽到軒轅聿的聲音時就開始瑟瑟發抖,縱然彼時,她不清楚,這裡的意味,她想,現在,或許她該明白,慕湮和軒轅聿,在上元節那晚,終究有過一段,令他們難忘的過往。

    這份過往,哪怕有著簪花的約定,因她的無心,還是錯過了。

    可,軒轅聿會相信,這本是她的無心嗎?

    罷,罷,罷,不去想!

    再想,都改變不了任何事,不是嗎?

    她閉上眼,心底能品到清冷,明日,就是父親發喪的日子。

    本來,如若是她聯姻,那麼,父親的發喪日,她依舊可以重孝扶靈,但,今日,她既然封了妃,再出宮,又談何容易?

    軒轅聿會容她回府盡孝嗎?

    殿內,攏了碳火,只這碳火,根本敵不過深夜的寒冷。

    窗外,又飄起雪花。今年入冬,這,已是第四場雪了。

    離秋近得前來,伸手,把虛掩的軒窗關闔,夕顏躊躇了一下,還是啟唇,道:

    「我想求見皇上。」

    「娘娘,如今您是從一品妃位,不能再自稱『我』,否則,倘被別有用心之人聽到,這宮裡的一眾奴婢都得受罰,於娘娘在宮內的立威,亦是不好的。」

    「本宮想求見皇上。」她復說了一遍。

    「娘娘,陛下若要見娘娘,自會翻娘娘的牌子,這,是宮裡的規矩,沒有上諭,嬪妃是不得擅自覲見陛下的。」離秋垂手躬站於一旁,復道,「今日晚膳後,陛下並未翻娘娘的牌子,還請娘娘早早地歇息吧。」

    夕顏驀地站起身,語音里並沒有一絲的慍意,只道:

    「本宮有要事求見皇上。來人,備肩輦。」

    「醉妃----」

    冰冷的聲音越進殿內,隨之,是一眾宮人的跪地請安。

    醉妃,這個醉字,落進她的心裡,卻是別樣的滋味。

    第三章 禁宮深(02)

    「臣妾參見皇上。」夕顏在這片請安聲中,一併福身行禮。

    「都退下。」軒轅聿的聲音比軒窗外的寒雪更冷冽。

    可,再冷,她都避不開呀。

    她保持這個福身的姿勢,容色是謙躬的。

    面前這人,雖是她名義上的夫君,但,她更清楚,他於她,或許,有的,僅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厭棄吧。

    縱如此,又何妨呢?

    她本就不會奢望地期待,任何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低垂的眸華,看到,她的跟前,邁來玄黑色的袍裾,袍裾上,用泛著幽暗螢光的藍絲線繡著九龍雲紋圖案,這種藍色的螢光籠著那抹玄黑,以至於,在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內,每每,她獨自面對夜的漆黑時,總會想到,玄黑,其實,並非是唯一的色彩。

    「果然是襄親王的女兒。」他冷冷地擲出這句話,她僅將螓首低得更低。

    他的奚落,他的誤解,她沒有辦法解釋。

    因為,從小,她就相信,若一個人信你,他自然會信。若他心底本就存了偏見,也不是幾句解釋就能轉圜的。

    更何況,今日之事,無論怎樣解釋,都改變不了任何的結局。

    「皇上,臣妾----」

    不過,她總該說些什麼罷,緘默同樣不會讓現在的狀況有任何好轉。

    「不必說了,朕知道,你想要什麼,也清楚,襄親王把你藏了這麼多年,為的是什麼。」他近身,語音更冷,「但,心機太深的人,註定是活不長的。你,可明白?」

    夕顏深深吸進一口氣,壓下心底的浮氣,雙膝微屈,跪於地道:

    「回皇上的話,臣妾明白。既進了宮,臣妾僅是希望能在皇上的庇護下得一隅安寧,除此之外,再不會做其他非份之想。」

    她的額際覆於手背,行大拜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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