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2023-10-01 23:37:39 作者: 風宸雪
    「秀女----襄親王長女納蘭夕顏、尚書令次女慕湮應選!」

    夕顏返身,走向殿外時,知道,那些秀女的目光中有著詫異,雖然,父親不在了,可襄親王這三字,於朝中,依舊還會如雷貫耳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後,怎樣繼續維繫整個王府,就是她該去做的事。

    因為,昨日聽宮裡派下的太醫說,二哥,恐怕再也站不起來了。

    所以,世襲親王的爵位對於不能再建軍功的二哥來說,不過是最空的頭銜。

    她一步一步走著,沒有任何後悔,沒有任何怨尤。

    哪怕,對於父親和大哥的死,她始終,還是心有著疑惑未消。

    是的,疑惑。

    父親雖率軍鎮 壓過閩西的血蓮教,但,檀尋城守護森嚴,血蓮教又怎潛伏進城,繼而策劃這一場絕殺呢?

    再有,僥倖存活下來隨侍父親的傭人說,父親是受了左僕射的邀請,方去的泰遠樓賞燈。可惜,左僕射也死在絕殺中,再無人知道,當初的實情。

    這些疑惑,她僅能隱於心底,畢竟,前朝,暗流詭訛,終非是她這樣的女子,所能辨清的。

    她腳下的路,該怎麼走,她很清楚,很清楚……

    第二章 錯為妃(08)

    夕顏、慕湮隨主事太監經栽滿綠梅的甬道,來到一處巍峨的殿前,殿上書著蒼勁有力的三字:

    『兩儀殿』。

    主事太監這才止住步子,道:

    「請二位秀女進殿,覲見陛下!」

    「諾。」夕顏和慕湮稍整沿途被凜風吹散的儀容,緩步走上玉石築就的台階。

    殿內,籠著一種幽雅的香味,夕顏不知道薰的是何香料,僅知道很好聞,這種香味也恰如其分地掩住了她的體香。

    每每夏日,在王府後苑,她的體香就會引來彩蝶翩飛,幼時,她是喜歡彩蝶繞著她飛舞,而她,會輕輕地,轉著圈子,享受這種恣意的快樂。

    但,隨著側妃有意無意地陰損,夏季,她開始待在繡樓,不再出去。

    她並非懼怕側妃什麼,只是不願意母親為此有絲毫傷神。

    母親對側妃始終是忍讓的,這種忍讓,或許從太后賜下側妃那一日就已開始。

    如今,她即將遠嫁夜國,這種忍讓,對於她來說,亦猶為重要。

    邁著細碎的步子,她和慕湮止步於殿內深赭色的蒲團後。

    一旁有引導太監讓她和慕湮下跪行禮後,垂手躬立在一旁等待司禮太監唱名。

    這些規矩,早在入宮前半月,就有專人到府中教她們習得,雖是極其簡單的規矩,卻一遍一遍,教到萬無紕漏發生的可能。

    一朝面聖,縱是機遇,也是禍福一線。

    這些,都是禁宮最真實的本質。

    「襄親王長女納蘭夕顏,年十三。」一蒼老的太監聲音徐徐在殿內響起。

    夕顏向前邁出一步,低垂的眸華,看到地上三尺見方的金磚拼貼無縫,中間光潔如鏡,宛然映出自己的身形,及薄紗氈帽後略為蒼白的小臉。

    「臣女納蘭夕顏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甫啟唇,她的聲音很低,喉口哽著些什麼,始終說不大聲。

    跪拜如儀間,手心觸到金磚的冰冷,額心貼到手背上,隱隱地,覺到,自個的身子,亦是冰冷的。

    這,是她第一次拜他,裙邊因下跪發出輕微的唏娑聲,除此之外,殿內,再無一絲的聲響。

    「平身。」

    許久許久,久到,她懷疑他是否聽到她的請安,她是否要再說一次時,才傳來軒轅聿的聲音。

    不知是殿內廣闊,還是本身他坐得就很遠,他的聲音遠遠傳來,帶著縹緲空落的回音,一脈脈地漾進她的耳中。

    「臣女謝主隆恩。」

    她緩緩起身,依舊,低垂著螓首,等待,那個聲音宣布,她遠嫁夜國的命運。

    「你叫夕顏?」軒轅聿只問了這一句,未待她回答,復道,「除去氈帽。」

    「是,臣女名喚夕顏。」

    這一聲,依舊說得那麼輕,輕語間,縴手微抬,她除去薄紗氈帽間,餘光卻看到,慕湮的手緊張地澀澀發著抖。

    但,她沒有時間去注意慕湮的失態,眸華隨著抬起的螓首,已看到,面前,原是一道明黃的帳帷,此時,兩側的宮人輕挽帳帷,一軒昂的身姿正從帳幃後信步邁出。

    通天冠下,垂著十二旒白玉珠,她無法看清他的樣子,不過須臾,他已然走到她的跟前。

    他的眸華駐留在她的臉上,修長的手指輕輕抬起她的下頷,讓她與他直視,薄唇微啟:

    「記下留用。」

    這簡單的四字,落進她的耳中,她的眸底,是一抹驚訝,是的,驚訝。

    因為,就是這簡單的四字,讓她成了他的嬪妃,他的女人。

    不過,是一場陰差陽錯。

    第二章 錯為妃(09)

    因他指尖抬起她的下頷,她不得不微仰螓首,這一仰,眸華透過冠冕下低垂的十二旒白玉珠,她,第一次看清他的臉。

    只這一眼,恰如太傅女兒所說,世間,再也不會有比他更俊美無儔的男子。

    王者的威儀和這份俊美融合在一起,使他周身散發著高傲的氣息。

    此刻,他半眯起眼眸,深深地凝注於她,黑白分明的瞳眸深處,湮出一道冶藍的華彩,這道華彩讓她有片刻的目眩,不自禁地就被吸進他的瞳眸里,她的臉開始暈紅,有些無措,更有些莫名的忐忑。

    他瞧著她,輕輕一笑,這一笑,他的腮邊,竟有一個含蓄的笑渦。

    這,是他第一次對她笑,在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她再沒有見過他笑。

    哪怕這一刻的笑,其實,也不過一瞬。

    他湊近她,在她的耳邊輕語:

    「朕說過,戴著簪花,不論你是誰,朕一定會再找到你……」

    這句話很輕,但站在夕顏旁邊的慕湮卻聽得分明,她用力咬著下唇,手,澀澀發抖得愈漸厲害。

    而夕顏隨著他說出的這句話,身子一滯間,他已離開她的耳邊,鬆開她的下頷,轉身往上座走去時,語音稍響:

    「傳朕旨意,冊尚書令之女慕湮為鳳翔公主,聯姻夜國。」

    「臣女----慕湮謝主隆恩……」

    這一句話,慕湮說得極其費力,她甚至連下跪的禮儀都忘記,只抬起螓首,望向正欲轉身走回赤金九龍寶座的軒轅聿。

    軒轅聿隨著這一句話,腳步止住,凝嚮慕湮。

    夕顏望著倆人此時洇出的一縷微妙情愫,深深吸進一口氣,她想,她或許 明白,怎麼回事了。

    上元節,賞燈之人,都會戴著面具。這是一種習俗,如今看來,恰不過是成全了如今陰差陽錯的習俗。

    面具後的真實,無人可辨,但,聲音,總是不會變的,不是嗎?

    這枝簪花,原來,是屬於慕湮的,或者說,是軒轅聿許給慕湮的一份信物。

    她卻將它誤拿了來。

    她,現在,又算什麼呢?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