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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28:08 作者: 繞樑三日
蘇然從衛生間裡出來,她也不看沈渭南,在病房裡四下看了看,這屋裡布置的跟的賓館的標準間一樣,有電視,電話,地上鋪著地毯,窗邊放著一個雙人沙發,病chuáng是一張雙人chuáng,蘇然看了看那個狹窄短小的沙發,又看了看沈渭南身下的那張chuáng,最後終於做出了決定,她走到沈渭南的另外一邊,對躺在chuáng上正直勾勾的看著她的人說:「太累了,借你的chuáng睡一下。」
說完也不給沈渭南反應的時間,拉開被子就側躺了下去。
蘇然真的很累,她這兩天一路奔波昨天晚上在賓館裡也沒睡幾個小時,這一路回來她自己覺得沒有什麼,其實在接到顧女士電話的那一刻起,她的jīng神就一直高度緊張著,這會一放鬆下來,深重的疲倦感就涌了上來。
蘇然入睡的速度很快,一會就響起了鼾聲,一直僵硬著身體的沈渭南在她漸漸響起的鼾聲中才慢慢的反應過來。他一動不敢動的僵坐在那裡半天,然後才慢慢的轉頭看向身邊的女人,蘇然背對著他,沈渭南只能看見她的一個後腦勺和一邊的臉。
沈渭南看了一會蘇然的腦袋,然後又輕輕掀起被子看了看被子下面蘇然的身體,又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頭髮手下的感觸是真實的,他輕輕地,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那一刻他才敢決定身邊的這個人是蘇然,蘇然回來了,他心裡冒出這樣一句話。
沈渭南身上還吊著鹽水,這一下午護士進進出出的給他換了幾次藥,每次來人他都壓低了聲音讓人家不要出聲,護士看見他身邊還睡著一個人,要擱在平時早就嚷嚷開了,可沈渭南護著這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qiáng大,護士被震住了,也就是多看了兩眼,什麼也沒說,換了藥就出去了。
快天黑的時候顧女士又回來了,這會她手裡提滿了東西,進到病房裡的時候,她看見睡在沈渭南身邊蘇然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就兇狠的瞪了沈渭南一眼,輕手輕腳的把給他們帶的飯放在chuáng頭柜上。
顧女士沒有理沈渭南輕輕走到chuáng腳,掀開蘇然身上的被子看了一眼,沈渭南不知道他媽要gān什麼,掐著嗓子說:「媽你gān嘛?」
顧女士看的是蘇然的腳,她呆呆的看了一會,然後抬眼瞪著沈渭南壓低了嗓子吼:「你怎麼咋這麼沒心吶?怎麼讓她就這麼睡了?」顧女士語氣里充滿了怒意,眼圈都紅了。
沈渭南撐著脖子往下看去,蘇然側臥著身體,她的身軀龐大,褲管下露出的兩隻腳腫的老高。沈渭南僵硬著身體呆在那裡。
顧女士匆匆出去了一會,回來時手裡抱了兩個枕頭,她輕輕托起蘇然的兩隻腳,把兩個枕頭墊在她的腳下,再把被子給她蓋好,做完這些她站在chuáng邊看著蘇然睡著的半邊臉,有那麼一會後忽然長長的嘆出一口氣。
照顧完蘇然後顧女士轉身招呼沈渭南吃飯,沈渭南當然沒有胃口吃東西,他沉著嗓子問他媽:「媽,蘇然這是怎麼了?」
顧女士用冰冷的眼神盯了一會他後,才開口說:「然然和你離婚後去了貴州支教,可我們誰都不知道她走的時候竟然懷著孕。」說道這裡顧女士停頓了一下,才接著說:「渭南啊,蘇然這是想留著這個孩子啊!她為了不讓她媽發現才去的貴州,支教的那都是什麼地方,你說你都gān了些什麼啊?」
沈渭南那一瞬間忽然就失去了支撐自己身體的力量,他無力的攤會枕頭上,頭頂的燈光刺的他眼睛生疼,他舉起一隻胳膊搭在眼睛上再沒開口。
顧女士看著chuáng上躺著兩個人,又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她對沈渭南jiāo代道:「那護工今晚我不叫他來了,我今天晚上的夜班,一會我去打個招呼,晚上過來守你們。」
沈渭南沒出聲應他媽,顧女士說完轉身往外走,來到門口的時候,沈渭南空dòng的聲音忽然傳來:「媽給我把燈關了行嗎?」
顧女士沒有出聲,沉默著關了房間裡的大燈,出去時輕輕帶上了身後的門。
黑暗中沈渭南終於可以放縱自己淚流滿面。他探手摸著蘇然的一側身體,輕聲說:「然然,你怎麼這麼倔啊!」
夜有點深的時候顧女士又回到了病房,她以為chuáng上的兩人都應該睡了,輕手輕腳的走到沙發旁躺下,抖開手裡的毛毯蓋在身上,安靜的躺在那裡。
黑暗中過了很久,寂靜的空間裡沈渭南的聲音忽然響起,他說:「媽,我錯了。」
顧女士閉著眼睛,沒有說話,她心裡默默的嘆氣,沈渭南從小就倔qiáng從他懂點事後就沒聽他跟誰說過「我錯了。」可是,她在心裡說:「兒子你現在跟我說錯了有什麼用吶。」
這一夜這寂靜的病房裡再也沒有響起人聲。
蘇然這一覺睡了將近20個小時,她醒來以後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護士給沈渭南換藥的聲音吵醒了她,她睜開眼睛發現窗外已經是天光大亮了。這一夜她一直保持著那個側臥的姿勢沒有翻過身,這會她醒來感覺一條胳膊都被自己壓麻了,她躺在那裡聽著護士給沈渭南換好藥,然後又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她等著僵硬的胳膊慢慢有了知覺才動了一下。
蘇然一動就感覺腦袋上罩下一隻大手,沈渭南的聲音從身邊傳來:「你醒了?」
蘇然稍稍翻了一下身體,扭頭看向沈渭南,輕輕的「嗯。」了一聲。
蘇然翻身沈渭南終於可以在被子裡握住她的手了,他抓著蘇然的手再不鬆開,放在自己的手心裡來回摩梭著,蘇然也不掙脫她安靜的平躺在那裡,也不說話。
良久後,沈渭南才開口問:「你去哪了?」
蘇然沉默了一會才淡淡的回道:「去貴州支教了。」
蘇然回答完後,兩人又陷入了沉默,沈渭南在被子裡用力的握緊了她的手。
過了一會,蘇然開口說:「讓我起來吧,我這樣躺久了,會壓的難受。」
「幾個月了?」沈渭南沒有放開蘇然,他冷靜的開口問她。
「快八個月了。」蘇然也回答的平靜,她以為沈渭南接下來會問她為什麼隱瞞懷孕的事qíng,但是接下來沈渭南卻是溫柔的問:「你現在已經不能平著睡了嗎?」
蘇然稍微愣了一下還是回道:「嗯,現在只能側著左邊睡了,平躺著會壓迫我的內臟,右邊睡會壓著孩子。」
沈渭南摩梭著蘇然的手接著問:「他調皮嗎?折騰你了嗎?」
「沒有,他好懂事,從懷上他就沒什麼感覺,沒讓我受過罪。」沈渭南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這兩個人在離婚後,時隔幾個月躺在這間充滿晨光的病房裡,輕言細語的小聲jiāo談著,這一刻兩人之間誰都沒有去想過去將來,在他們的心裡都有一種淡淡的溫馨的平和的qíng緒在心裡流動。
不久後沈渭南終於放蘇然起chuáng,蘇然撐著笨重的身子,從chuáng上坐起來,彎腰找鞋的時候,發現昨天穿來的那雙老棉鞋已經不見了,一雙漂亮的棉布拖鞋就放在她的腳下。她把腳伸進鞋裡,扶著腰慢慢的站起來,往衛生間走去。
沈渭南在她身後溫言問:「你要洗澡嗎?媽媽給你拿來了換洗衣服了。」
蘇然在chuáng頭柜上找到裝衣服的袋子,答道:「好。」
溫熱的水流灑在身上,蘇然覺得渾身舒慡,說起來可憐,蘇然在城寨的幾個月就沒有洗過一次淋浴,那裡沒有洗澡的地方,每次洗澡的時候蘇然也只能給自己燒一桶熱水給自己擦擦身子了事。
仔仔細細的洗gān淨自己,蘇然穿好顧女士帶來的舒適合身的孕婦裝,帶著水汽走出了衛生間。
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顧女士已經來了,蘇然站在衛生間門口這才好好的叫了顧女士一聲「媽。」
聽蘇然叫自己「媽」顧女士紅了眼睛,她什麼也沒說,拉著蘇然坐在沙發上開始幫她chuī頭髮,蘇然也沒有反對,她坐在那裡閉上眼睛,由著顧女士打理著她那頭長髮,晨光穿過玻璃照在她的身上,在她周圍形成了一個光暈,沈渭南在一邊靜靜的看著,眼神平和。
收拾完頭髮蘇然和沈渭南一起吃了顧女士帶來的早餐,然後被顧女士帶到這家醫院的婦產科做產檢,一圈檢查做下來,孩子發育的很好,大人也很健康,顧女士終於笑了出來,她拉著從B超chuáng上下來的蘇然,帶著深重的歉疚對她說:「孩子,我們沈家對不起你。」
蘇然心地單純,但有的事qíng還是通透的,她知道與人相處無論是施恩,還是受恩的人,到最後其實都是不舒服的,她平和的笑笑,真心的說:「沒有,是我不懂事。」顧女士摸摸她的頭髮想說什麼,終究還是沒張開口。
兩人從婦產科出來後,顧女士問蘇然:「要回家嗎?」她看著蘇然的臉色柔聲安慰道:「別怕,我跟你一起回去。我會跟你媽解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