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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23:01 作者: 鮮橙
「邵明澤----」苒苒突然出聲打斷了他,冷聲說,「如果你有傾訴的yù望,請換個人來做聽眾。從這兒往前走,路口右拐,那邊有個小酒吧,裡面有很多年輕的女孩子,大都是這兩個學校的學生,她們當中一定有人願意聽你的故事。若你口才夠好,她們沒準兒還肯用身體來慰藉你這顆受傷的心。」
邵明澤一時被她的話引得失笑,不由得咧了咧嘴角。他從車甩翻出一包煙來,問她:「要嗎?」
苒苒搖了搖頭。
他抽了一根出來,叼到嘴上點燃了,順手摁下車窗玻璃。寒風頓時漏了進來,一下子就將車廂里的暖意衝散了,苒苒輕輕地打了個寒戰。他瞥了她一眼,就將煙掐滅了,關上了車窗,把車裡的暖風開得更大了些。
「接著說那天晚上的事qíng。」邵明澤說,「我當時的確是快要失去理智了,幸虧你朋友把你從車前扯開了,不然也就沒咱們後來這麼多事了。」
「這麼說我還得謝謝你沒把我撞死?」
邵明澤笑笑,繼續說:「後來我把車開出去了,從後視鏡里看到你抱著你同學大哭,我就想這丫頭準是遇到了什麼傷心的事,可能也是失戀了,所以才會去喝酒的,才會哭得這麼傷心。」
「恭喜你猜對了。」苒苒自嘲地笑了笑,「嘿,咱們當時還真是同病相憐,蘇陌是和你不告而別,林如安是追著她跑了,我們兩個當時都是被拋棄的那個,你當時該再轉回來和我抱頭痛哭一場,這樣咱們就能早認識好幾年了。」
邵明澤沉默了一會兒,轉過頭去低聲說:「我當時很愛蘇陌,為了她和母親抗爭,為了她離開邵氏出來自己創業,我把心都掏給了她,以為只要兩個人相愛,就可以一起面對所有的艱難險阻,可是,她卻那麼容易就退縮了,轉過身冷靜地走掉,她從來都是那麼理智,每走一步之前都為自己留好退路。那天,我看到你喝醉了酒放聲大哭,我就想那個女孩子為什麼不是我的女朋友,我的女朋友為什麼從不肯為了我這樣失態。」
苒苒深深地吸了口氣,冷聲說:「這些話你應該去跟蘇陌說。」
邵明澤緩緩地搖了搖頭:「不會了,這些話我永遠都不會再與她說。我和你說這些,也只是想讓你了解我和蘇陌的過往。我自己說的,總比你胡亂猜的要準確。」
苒苒勉qiáng地挑了挑嘴角,輕輕地聳了聳肩膀,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後來,我從母親那裡看到了你的照片。你的模樣和那個時候相比變了很多,我一開始並沒有認出你來,可她說這個女孩子叫夏苒苒,我一下子就想起那個攔在我車前的女孩子了。我記得很清楚,你同學當時喊的就是這個名字。」
苒苒怔了片刻,淡淡說:「現在再說這樣的話挺沒意思的。」
邵明澤突然問她:「苒苒,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她感覺到車廂里有些憋悶,將車窗打開了一條fèng隙:「問吧。」
「如果我的前女友不是蘇陌,而是另外一個你不認識的女人,你的反應還會是現在這樣嗎?」
苒苒沉默了一會兒,說:「這樣的假設沒有意義。」
他直接打斷了她的話:「苒苒,我猜你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可為什麼這個人換成了蘇陌,你就會這麼決絕地提出分手,連我的解釋都不耐煩聽,更別說試圖去挽回我們的感qíng?為什麼會這樣?」
苒苒目光不善地看著他,問:「你什麼意思?」
邵明澤疲憊地笑了笑,將頭倚靠在椅背上,輕輕地吐了口氣:「苒苒,這兩天我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為什麼你會對尚未發生的事qíng反應這麼激烈,仿佛我已經出軌、已經背叛你了,甚至……已經拋棄了你。」
「你到底想說些什麼?我明明發現了問題,也要裝作不知道,非得等到你來向我攤牌的時候再去自怨自艾嗎?」苒苒冷聲問道,聲音里卻帶著不可抑止的戰慄,仿佛又什麼東西東心底慢慢地鑽了出來,只差薄薄的一層就可以撐破血ròu而出。
「苒苒。」邵明澤看著地,平靜地叫她的名字,「你自己都沒察覺嗎?你是把對林向安的憤恨發泄到了我身上。」
邵明澤聲音冷靜,仿佛又回到了初見時那個冷漠理智的他,言辭銳利得能刺穿她所有的盔甲,直達她心底最軟弱的地方:「那個時候林向安不告而別,你怨恨,卻找不到地方發泄這些怨恨,你甚至連他人在哪裡都不知道,現在,你終於找到類似的qíng形了,你覺得我可能會背叛你,而對方恰恰又是蘇陌,這qíng形簡直和六年前如出一轍。於是,你積攢了多年的憤恨終於有地方發泄了。」
苒苒的雙手放在膝頭上,緊緊地握成了拳,可就算這樣,依然抑制不住身體的抖動。剛才還覺得悶熱的車廂里像是一下子就降到了冰點,寒意穿透厚厚的衣物,肆意地在她身上流竄著,然後再一層層地侵進去,直至刺骨。
「苒苒,我說得對嗎?其實,你心裡一直忘不了林向安,不管是愛還是恨,你都不曾忘了他。你說你向我坦誠,可你為什麼能這樣坦誠地跟我說出你和另外一個男人的過往?如果你愛我,你還能做到如此的坦誠嗎?不,你不能。哪怕你有過一絲要愛我的念頭,你都不會這樣的坦誠。因為你從沒想著要愛上我,所以也不會考慮我的感受,所以你可以毫無顧忌地向我坦白你和他之間的一切。可是,苒苒,我其實一點也不願意聽。」
苒苒緩緩地閉了一下眼睛,讓自己的身體與jīng神都儘量鬆懈下來:「你說這些是想說明說明?你不愛我,我也不愛你?我們從來就是因為相親才走到一起的男女,彼此就是各伴。所以我們都沒有立場去指責對方。你想說這個,是不是?」
「不你錯了。」邵明澤看向她,目光沉靜如水,「苒苒,於你是先有了相親才會認識我;而於我,則是認識了你才有了後面的相親。」
他伸出手幫她把散落下來的髮絲別到了耳後:「我不想騙你,苒苒剛和蘇陌重逢的時候,我的確動搖過。我曾對她付出了那麼多的感qíng,而她就那麼走了,我不甘心,我甚至想過重新追回她。可後來我想明白了,我不能把不甘心當成愛qíng,我不能讓現在的愛qíng再變成以後的不甘心。所以,苒苒,不管你對上一段感qíng多麼的不甘心,都別因為林向安放棄我,好嗎?這不公平。」
車裡漸漸沉寂下來,睡風依舊在大功率地運作著。苒苒突然覺得胸口仿佛壓了厚厚的東西,堵得她幾乎透不過氣來。她猛地開了車門,迎著寒風走了出去。很快,車的另一側也傳來了關門聲。她努力保持著最後的一絲理智,轉回身對著追上來的邵明澤說:「我想自己走走。」
邵明澤腳下停了停,說:「我不會打擾你,時間太晚了,你一個人不安全。」
苒苒站在那裡看了他一會兒,轉過身沿著小路往前走去,邵明澤就在她身後十幾米的地方慢慢跟著,既不靠近也不落下。
苒苒心裡很亂,連正常的思考都已經成為法比艱難的事qíng。她試圖理清自己的思路,可往往開個頭就迷失了方向。邵明澤的話就像是一把刮骨的刀,一把掀起了她自認為長好的皮膚,將下面的肌ròu神經血淋淋地bào露在她眼前。
她那麼努力地去忘記林向安,忘記過去的一切,可他們卻非要bī著她回頭,bī著她細細地體味之前的痛與恨。
沒錯,邵明澤說得沒錯,她就是遷怒。她恨林向安由此也深深地厭惡著蘇陌,甚至討厭著曾經愛過蘇陌的邵明澤。她停下了腳步,轉回身去看他,「我承認我是遷怒了你,可我不愛林向安我只是恨他,恨不得凡是與他相關的人和事物都從來不存在。」
包括蘇陌,包括你!
邵明澤緩緩地搖了搖頭:「愛和恨都是太過於qiáng烈的感qíng,都是要把名字刺到心上才能記住,差別只是刻在心的哪一面而已。所以不愛不是恨,是不在意,是他明明就出現在你眼前,你都可以毫不在意。」
苒苒站在那裡,微微仰著頭看他。他也沉靜地看著她,冷硬的五官在燈影下有些模糊,眼睛卻仿佛更深了,令人怎麼也觸摸不到眼底深處。
她忽地問他:「你愛上我了?」
他微微地抿了唇不肯回答。
她就又問:「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什麼時候開始的?他自己都說不清的事qíng,又如何來回答她?他想了想,選擇避而不答:「回去吧,苒苒,天氣太冷了。」
苒苒沒有反對,兩人並肩沿著來路慢慢往回走。過了一會兒,她突然又問:「你愛我什麼?」
她這般沒完沒了,邵明澤只得答道:「我也不知道,許是你曾經的敢愛敢恨吧,我盼著有一天你也能把那麼qiáng烈的愛qíng給我。」
苒苒想了想又輕聲問:「那你能給我多少愛?比之前愛蘇陌還多嗎?」
邵明澤的步子頓了下,沉默了片刻後卻是自嘲地笑了笑說:「我也不知道,不過怕是不能。雖然明知道你不願意聽,卻又不能不說實話。年輕時的那種狂熱過去了就再也不回來了。」他轉過頭看她,苦笑著問她,「很自私,是不是?沒法給對方那樣qiáng烈的感qíng,卻希冀著從對方那裡獲得,可這就是實話。」
「嗯,大實話。」苒苒輕輕地翹了翹嘴角。人是有記xing的物種,受過一次傷害了,下一次自然就會更加注意保護自己,怎麼可能會有人越挫越勇呢?
兩人都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的yù望,一時都沉默了下來。冬夜的街道上很寂靜,昏huáng的路燈將兩人的身影無聲地拉長,又慢慢壓短,隨後就又進入了下一個輪迴,枯燥得仿若人生。苒苒一時看得有些出神。
在路過一個小丁字路口的時候,邵明澤突然伸手拉住了她。她有些意外,轉頭去看他,卻見他把手指抵在唇前輕輕地「噓」了一聲,然後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向街道斜對面。
苒苒順著方向看過去,就看見了穿著皮糙大衣的彭菁。她顯然是剛從街邊的小房子裡出來,由一個男人陪伴著走向停在不遠處的白色寶馬車。
苒苒愣了下,邵明澤已拉著她往樹叢後面躲了過去。
彭菁用遙控鑰匙打開了車鎖,剛要拉車門時卻又被身後的男人給拉住了。彭菁似是愣了一下,可隨即就轉過身抱住了那個男人,兩人的肢體緊緊地糾纏到一起。
苒苒下意識地伸手去兜里掏手機,還來不及拍照就被邵明澤拉了回來,他低聲說:「別多事了。」
苒苒卻甩開了他的手。她手上有了照片,也能叫彭菁以後少找她的麻煩。
邵明澤阻止不了她,只能小聲地提醒:「小心別被他們發現。」
苒苒探出身子連拍了幾張,低聲道:「他們投入著呢,發現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