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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23:01 作者: 鮮橙
說到後面,他的唇角又是微微挑起,有溫和的笑意從嘴角上溢了出來。
苒苒想想的確是這麼回事,不由也笑了,「那是,我可是名副其實的太子女,誰要是敢給我穿小鞋,我就炒他的魷魚。」
陳洛配合地點頭,「嗯,你有這個權利。」
苒苒沉默了一下,說道:「可我不想去外地,我想留在西平。」
陳洛思量片刻,正經地建議道:「那就去營銷管理中心那邊吧,不管是市場部還是銷售部,都很鍛鍊人。其實去哪裡你的身份都不可能真正的瞞住,總會有知道內qíng的人不露痕跡地照顧著你。」
話題既然聊開了,再繼續下去就輕鬆了許多,苒苒問起陳洛剛進公司時的qíng形,陳洛開著車,撿著有意思的事qíng給她說了幾件,逗得她時不時地笑出聲來。苒苒聽他說話里隱隱帶著些南方的口音,隨口問道:「你是哪裡人?」
陳洛神色微微一怔,這才答道:「廣西人。」
「廣西人?」苒苒有些意外,「真是巧,我對廣西可是很熟悉。」
陳洛奇道:「我記得夏總是宣安人啊,怎麼?你去過廣西?」
苒苒笑著搖頭,「沒去過,不過我高中時候有個筆友就是廣西人,我們通了很久的信。」
陳洛淺淡地笑了笑,順著她的話頭聊起了廣西的風土人qíng來。這個話題更加輕鬆,聊起來也愉快。等車子開到苒苒樓下時,兩人之間的氣氛已是十分輕鬆融洽。苒苒笑著解開了安全帶,向陳洛道了謝,打開車門正準備下車的時候,忽地聽他在身後又叫了一聲「苒苒。」
她轉回頭毫無戒備地看他,目光中帶著詢問,「嗯?」
陳洛抿了抿唇,內心中像是正經歷著一場掙扎,遲疑了片刻才說道:「夏總知道你和林向安之前的事qíng了。」
她明顯一怔,眉眼間的那點子歡快瞬間散了個gān淨,只愣愣地看向陳洛。不過她很快就回過神來,努力地遮掩著眼中的qíng緒,平靜地看向他,想問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問她與林向安之前能有什麼事qíng,夏宏遠就算知道了又有什麼關係……可是那張嘴卻像是被膠水黏住了,張也張不開。
「市里對南郊濕地的總體規劃已經差不多敲定了,那邊幾塊地皮都要招標出讓,夏總是鐵了心要拿下來。林向安的父親正好是規劃局的一把手,夏總一直想走他的路子,只可惜搭不上關係。前些日子,夏總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你和林向安曾經jiāo往過,」陳洛頓了頓,微垂了眼帘避開苒苒的視線,低聲說道:「我估計著夏總可能會向你提起這事,沒準會叫你去找林向安搭線,你還是提前有個準備的比較好。」
這是想叫她以前女友的身份去找林向安?把他以前對她的那點愧疚兌換成利益麼?
那尊嚴呢?又要把她的尊嚴放在哪裡?
苒苒一直沒有說話,陳洛忍不住抬眼去看她,見她不知何時低垂了頭,手還扶在車門上,身子卻僵硬得像是一尊塑像。他忽就覺得有些心軟,忍不住輕聲喚她:「苒苒?」
她沒什麼反應,片刻後才似猛地驚醒過來,轉過頭看他,問:「什麼?」
陳洛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問她道:「你沒事吧?」
苒苒用力地扯了扯嘴角,勉qiáng地擠出一個虛弱的笑容,「我能有什麼事?也就是張嘴求人有點難,尤其是林向安,你也知道的,我和他早就分手了的,實在是不想打jiāo道了。」
陳洛只靜靜地聽著,既沒有勸她,也沒有替她抱不平。
「更別說還是這樣的事,明擺著就是用臉面去換利益,」苒苒譏誚地笑笑,突然轉頭問陳洛:「如果換做你,你會對前女友念這樣的舊qíng嗎?」
陳洛沒想到苒苒會突然問到他的頭上,眸色一時有些複雜,想了想才答道:「這要看以前的qíng分有多重吧。」
以前的qíng分有多重?她啞然失笑,那定然是沒有多重的,否則林向安也不會那麼gān脆地棄她於不顧,追隨蘇陌而去。
她神態終於恢復如常,禮貌地向陳洛道了謝,然後獨自上樓。
天氣已日漸炎熱,每次從外面回來都會是一身的汗,她簡單地沖了個涼,出來後就盤腿坐在chuáng上翻看那盒子老照片。盒子還是八十年代用來裝蛋糕的那種粉紅色半透明的塑料盒子,很大,散裝著她從小到大的照片,滿滿當當的。
小時候的照片最多,除了一些滿月照或者周歲照之類的特定日期的照片,其餘的大多是三個人在一起的生活照。那時,夏宏遠的身形還沒發福,那時,韓女士的臉上還能看到笑容,而那時,她最大的煩惱不過是弄髒了新買的裙子,或是韓女士又bī著她去學琴。
慢慢地,照片上不見了夏宏遠的身影,韓女士的嘴角也總是微微地抿著,輕易不肯翹起,而她,眼睛裡也帶上了藏不住的倔qiáng與叛逆。
再後來,照片裡就只剩下了她一個,開心也好,悲傷也罷,都只有她一個。
她機械地翻看著那一張張按照時間順序排列的相片,淚水毫無預兆地從眼中噴涌而出。
她曾用叛逆反抗父母的婚變,她曾用冷漠回報他們對家庭的背叛,她曾用放縱表達她的百不在乎,她倔qiáng,她不懂事,她自私薄涼……可沒有一個人知道,如果可以,她願意乖巧聽話,願意用自己的一切去換回那個完整的家庭,換回那個曾有著親qíng與溫暖的三口之家,不再是夏宏遠與韓女士,而是爸爸和媽媽。
房間裡空調開得很足,冷氣穿透了薄薄的睡裙,從體表一層層地滲了進去,從ròu到骨,直到把人的整顆心都沁涼了。淚水在眼窩裡的時候還是熱的,可等流到臉上的時候就已經冰涼。
十二年前,夏宏遠離婚時從未因她這個女兒而猶豫遲疑過,現在,又為何要奢求他能把她的尊嚴與感受放在利益之前?明明都是早就明白的,為何都到現在了,心裡還會殘存著那一點點奢望?
她將照片一張張地放回到盒子裡,重重地蓋上了蓋子,塞回到chuáng下。時針已經指向了鐘盤的最頂端,不管怎樣,生活總得繼續下去。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手機給邵明澤發了條簡訊詢問邵老爺子的病qíng。
過了沒一會兒,邵明澤的電話便回了過來。他的聲音本就有些低沉,此刻更是帶了些暗啞,低聲說道:「抱歉,一直有些忙亂,忘記了給你電話,還沒睡麼?」
「沒有,」她停了停,用力抿了抿唇,這才把後面違著心意的話憋了出來,「我有些擔心你那裡,邵老現在qíng況如何?病qíng穩定住了麼?」
邵明澤沒想到她會說擔心他,稍稍有些意外,語氣卻是不自覺地柔和了些,「人已經搶救過來了,不過qíng況還算穩定,你睡吧,不用擔心。」
苒苒有心再說幾句表示關切的話,可又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得說道:「那好,你自己也注意身體。」
「好的,放心。」
邵明澤收了電話,沉默地走了回去。邵家的人大多還都擠在ICU病房外,邵老太太也紅著眼圈坐在一旁的休息椅上。他沒往前湊,反而是後退了幾步,輕輕地倚靠在了走廊牆壁上,眉宇間帶著淡淡的厭煩,神色冷漠地看向不遠處的人群。
☆、第 14 章
這一次邵家的人來得極全,除了邵明澤三叔邵雲康因人在國外,一時還沒能趕到,其餘的人基本上都來了。這一幫兒子兒媳、孫子孫女地,足有十多個人,個個都緊張地注視著病chuáng上的邵老爺子,尤其是邵明澤的大堂兄邵明源,那個把邵老爺子氣得心臟病發作的人,更是滿臉的焦急與關切,身體緊緊地貼在玻璃牆上,恨不能穿牆而入。
邵明澤忽就覺得這qíng形有些可笑,真心想勸自己這位堂兄先避一避,否則邵老爺子醒過來第一眼看到他,沒準還得再犯病。
有專家過來檢查邵老爺子的qíng況,剛從ICU里出來就被邵家人團團圍住了。面對邵家人七嘴八舌的詢問,專家有些不耐煩,只說老爺子qíng況穩定,不過暫時還不會清醒,臨走時又要求家屬離開一些,不要這麼人都守在這裡。
邵家老大邵雲平看了看眾人,安排道:「我和小妹留在這裡守著爸爸,其餘的人都先回去吧。」說著又轉頭jiāo代自己的妻子顧文靜,「你和兩位弟妹先送媽回去,把媽照顧好。」
這樣的安排,還真叫人說不出什麼來,邵老爺子一共有三子一女,二子邵雲安早逝,三子邵雲康還沒趕回來,只有長子邵雲平和小女兒邵雲泰在這,留下他們兩個親生子女在chuáng前守著名正言順。不過,萬一邵老爺子真有個什麼好歹,二房與三房的人一個都不在跟前,必然會要吃虧的。
果然,就聽邵明澤的三嬸說道:「大哥年紀大了,也累了大半天了,不如和咱們一起回去歇一會兒。這裡還是叫他們小一輩的守著吧,跑個腿啊什麼也方便,你說呢,二嫂?」
邵明澤的母親稍一思量就明白了過來,忙附和地點了點頭。
邵雲平的面色就有些不太好看,沉著臉說道:「他們一群小孩子能做什麼,留下也是添亂,都先回去!等老爺子qíng況穩定住了,再由他們來值班。」
邵明澤三嬸不好再說什麼,趕緊給自己的兒子女兒使眼色,三房裡的幾個子女便都紛紛表示不肯走,要留在這裡守著爺爺。正亂鬨鬨地鬧著,邵老太太卻是急了,怒道:「都留下,誰都別走,大夥一塊兒在這守著!」
見老太太動了火,眾人嚇得都再不敢爭了,一個個或坐或立地守在走廊里,卻誰都不肯離開。
邵明澤一直冷眼旁觀著這場鬧劇,見此qíng景忍不住輕輕地扯了扯嘴角,獨自一人轉身出去了。他有個同學在這家醫院裡做醫生,正好趕在今天值夜班,他過去把正迷糊著的同學拍醒了,老實不客氣地說道:「起來,先找個地方給我歇歇。」
同學白天才見過了邵明澤,知道他家老爺子還在ICU里呢,聞言不由奇怪地問道:「你不守著你家老爺子表現孝心,跑我這裡來做什麼?」
「守著老爺子的人有的是,不少我這一個,我明兒白天還有會要開,你騰個地方給我眯一會兒。」
同學無可奈何,只得把值班室里的chuáng讓給了他。
邵明澤這一覺眯到了早上六點多鐘,衣兜里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他接通電話,母親焦急而又嚴厲的聲音透過聽筒傳過來,「你跑到哪裡去了?你爺爺醒了要找你,全家的人都在,偏就不見你的人影!」
邵明澤的聲音卻一如既往的鎮定低沉,只說道:「我就在醫院裡,這就過去。」
他掛了電話,用雙手用力揉搓了一下面頰,大步往ICU病房那邊走。人路過化驗處時,無意間一瞥,卻遠遠看到個極熟悉的背影從遠處一閃而過。他一愣,猛地停下了步子,像是被人從後面打了一棍子,整個人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