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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23:01 作者: 鮮橙
    陳洛車子停得有些遠,待轉過了街角,苒苒再回頭已是瞧不到林向安和蘇陌的身影。她的心中塞滿了酸澀,偏還有一股子邪氣在胸腔里四處亂竄,像是怎麼也找不到出口。她用力地甩開了陳洛的手,不管不顧地沖他大喊道:「你以為你是誰?我和你很熟嗎?你憑什麼管我的事qíng?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感激你嗎?」

    陳洛手扶著車門,只是沉默,直到她聲嘶力竭地喊完了,這才輕聲說道:「苒苒,你這樣只會讓自己很難堪。」

    因著剛才的發泄,她的呼吸還有些急促,眼圈也不知什麼時候紅了。為了不讓眼淚流出來,她微微仰起了臉,惡狠狠地一句句問陳洛:「難堪又怎樣?為什麼要為了所謂的風度委屈自己,明明已經被打落了牙齒,為什麼還要和著血往下吞?我心裡都還不痛快呢,為什麼要叫他們痛快?」

    陳洛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麼,只好靜靜地看著苒苒。她卻忽地轉過了身,繞過車子徑直快步走了。夜色之中,她的身形顯得越發的單薄,仿佛風一chuī就能打透了,尖細的高跟鞋在路面上踩出噠噠的聲音,急促而又慌亂。

    陳洛開著車子遠遠地跟在她的後面,看到她時不時地抬手去抹自己的臉,想來應該是哭了。走到後面,她的腳步已經有些蹣跚,明明知道他的車子一直在後面不遠不近地跟著,卻連頭都不曾回過一次。

    陳洛就想,這丫頭也可真夠倔的。

    他一路跟到她的樓下,她這才回頭看了一眼,猶豫了一下轉身走回到他的車邊,伸手敲了敲他的車窗玻璃。

    他摁下車窗玻璃,平靜地看向她。

    她早已是不哭了,臉上的淚跡也都抹gān淨了,隻眼圈還有些發紅,她彎下腰來,有些尷尬地對他說道:「今天晚上的事qíng,我很抱歉,是我一時失態了,希望你別放在心上。」

    陳洛什麼也沒說,只微笑著搖了搖頭。

    她也就跟著彎了彎唇角,雖然看得出很是勉qiáng,不過好歹也算是笑過了。

    「路上慢點開車。」她又禮貌的囑咐了一句,和陳洛道了別,眼看著他的車子消失在甬道拐角,這才低著頭往單元門口走,沒走兩步,就被人給攔住了。

    一雙黑色的深口皮鞋,中規中矩的深色西褲,在往上就是一件半長的咖色風衣,敞著衣扣,露出了裡面黑色高領衫,明明都是很簡單的款式,卻叫韓女士穿出了優雅……她一路看上去,最後終於把視線落在了韓女士那張妝容jīng致得都有些虛假的臉上。

    苒苒忽地很想笑,她們母女兩個相像的地方實在不多,就連身高她都沒能遺傳到韓女士的高挑。

    韓女士用審犯人一樣的口氣問:「怎麼是他送你回來的?」

    苒苒高跟鞋踩了一整天,晚上又硬扛著走了那麼遠的路,幾個腳趾頭早都鑽心的疼,聽韓女士這樣問,她就低了頭,答非所問地說道:「有什麼事上樓再說吧,我腳疼。」說完了也不管她的反應,自己扒下兩隻鞋子拎在手裡,繞過了她進了樓。

    韓女士與女兒鬥爭多年,早就習慣了她這種態度,只能冷著臉跟在後面進去。

    苒苒不願意被韓女士看出她剛剛哭過,一進屋就鑽進了衛生間裡,足足折騰了少半個小時才從裡面出來,臉上已是糊上了美容保濕的面膜,見韓女士還坐在沙發上等著,也就仰著臉坐在了沙發上,口齒不清地問她:「找我什麼事?」

    韓女士本已是等得不耐煩了,見她這樣還是說道:「等做完面膜再說話。」

    苒苒暗自笑了笑,索xing把頭仰在沙發靠背上,閉上了眼。今天發生的事qíng太多,她得好好理一理思緒,再來面對韓女士的審訊。又過了一刻鐘,待她揭了面膜紙,又洗過了臉,韓女士這才沉著臉問她道:「為什麼看不上邵明澤?」

    她默了下,反問道:「你又看上了他什麼?」

    到底是看上了他什麼,非要把她與他湊做一對?

    韓女士眉頭擰了擰,眼看著就要發火,又qiáng行忍下了,耐著xing子解釋道:「邵明澤年輕,有才華,更有邵家做後盾,以後會前途無量。」

    苒苒則是不以為意地挑了挑眉毛,「他有沒有前途,我不稀罕。」

    韓女士終於火了,語氣刻薄地問她:「那你稀罕什麼樣子的?林向安那樣的?還是陳洛那樣的?」

    苒苒一愣,韓女士提林向安並不奇怪,可想不到的是韓女士竟然會把陳洛也拎出來。她與陳洛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只不過因著夏宏遠的關係見過幾面而已,除卻今天晚上,兩人說的話加起來也沒有幾句。

    韓女士卻把她的愣怔當做了被戳中心思的心虛,心中不由得更是惱火,站起身來怒道:「門當戶對的對象你看不上眼,非要與這些亂七八糟的人糾纏不清!你當陳洛就是好人?就你這點心眼,他手指fèng里漏掉的都比你多!先是林向安,現在又來了一個陳洛,夏苒苒,你能不能帶著眼睛識人?」

    苒苒本就心裡壓了口氣,一聽她又提到了林向安,頓時也急了,揚著下巴回敬道:「我願意,我願意喜歡誰就喜歡誰,我願意跟誰jiāo往就跟誰jiāo往!你管不著!你要是喜歡邵明澤,你自己嫁去!甭說我沒帶眼睛識人,你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你要是帶著眼睛,你也不會嫁夏宏遠!」

    人一動怒,往往就會口不擇言,恨不能句句話都往人的心窩子裡戳。

    韓女士臉色一下子灰敗如紙,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裡。

    苒苒就有些後悔自己話說得太難聽了,無論如何她都是自己的母親,實不該這樣撿著她的傷疤戳的。看韓女士這個樣子,她有心說兩句軟話,可又覺得拉不下臉來,張了張嘴就又合上了,只垂下了視線。

    韓女士既覺傷心又覺憤怒,連指尖都微微地顫抖著,好半天才能說出話來,嘶聲道:「就是因為我沒長眼嫁了夏宏遠,我才不想我的女兒走我走過的路,吃我吃過的苦,受我受過的罪!這世上沒有一個男人能靠得住,你能靠得只有你自己!有錢,有地位,比有個男人有用的多!qíngqíng愛愛都是糊弄小姑娘的,婚姻就是利益的結合,人心易變,只有存在利益的關聯婚姻才能穩固,自古以來就是如此!」

    苒苒沉默半晌,輕聲說道:「夏宏遠的錢足夠我輕輕鬆鬆的活一輩子了,我不用非得再找個有錢的男人。」

    「夏宏遠的錢?」韓女士冷笑,「你就這麼篤定夏宏遠會把錢都留給你?我告訴你夏苒苒,你別太天真了,你別以為現在你是夏宏遠的獨生女兒,他就會把財產都留給你!他之前能為了別人對你不聞不問十幾年,以後就也能為了另外的人再把你拋到腦後!他現在雖然沒有兒子,可他有的是女人,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又生出兒子來,到時候,夏宏遠第一個要防的人就是你這個女兒!」

    ☆、第 10 章

    苒苒知道韓女士說的不錯,若說這個世上誰最了解夏宏遠,韓女士認了第二就沒有人敢認第一。他們夫妻相識三十餘年,什麼脾氣都是摸透了的。夏宏遠的確是個重男輕女思想很嚴重的人,在苒苒之前韓女士是生過兒子的,因病夭折了,後來才又有了苒苒。夏宏遠一看是女兒,就又bī著韓女士繼續生兒子,可韓女士卻因著兩次生育虧了身子,再加上她自己心裡也牴觸這種把女人當做生育工具的行為,所以便一直不肯。因為這個,夫妻兩人之間的矛盾越來越深,再後來,夏宏遠索xing就在外面養起了女人,連家也不回了。

    苒苒心裡一陣陣的發冷,卻又找不出反駁的話來,只好說道:「我可以不要夏宏遠的錢,沒錢我就過沒錢的日子,我有穩定的工作,只要肯努力,總不會餓死了。」

    韓女士像是聽到了一個極好笑的笑話,不由得輕輕笑起來,她重新在沙發里坐下來,不緊不慢地問道:「哦?是嗎?那穆青活得不努力嗎?為什麼還會被區區幾十萬bī得走投無路?哦,對了,她是因為母親病重需要錢,你這一點不用擔心,我生了病是不會花你一分錢的,可若是你自己病了呢?若是你以後的孩子病了呢?你還敢說沒錢就過沒錢的日子嗎?」

    苒苒不敢說,因為她曾確確實實的見到過穆青的窘迫。因為沒錢,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親人的生命慢慢流失,因為沒錢,穆青一個人坐在走廊里偷偷的哭。她看向韓女士,有些迷茫地問:「難道嫁了邵明澤就能解決所有的問題了?夏宏遠就能把財產留給我?」

    「他會因著邵家的關係而對你高看一眼,若是以後只有你一個,夏宏遠的東西自然都是你的,若是再有別的女人給他生出兒子來,就算是看著邵家的臉他也不敢做得太絕。苒苒,我們現在需要借邵家的勢,」韓女士軟化態度,苦口婆心地勸著,「你就清醒一下吧!」

    苒苒又問:「那邵明澤又為了什麼娶我呢?」

    韓女士盯著苒苒,一字一句地答道:「因為你現在還是夏宏遠的女兒,因為現在邵家還不是他邵明澤的。」

    邵家上一輩就有三支,邵明澤是二房的孩子,雖然自己出來搞了個華興科技,可其規模和財力都不能和邵家的老產業比,頂多算是用來練手的。邵明澤遲早還是要進家族企業的,不過要想坐上掌門人的位子也不容易,他上有堂兄下有堂弟,都不是什麼善茬子。

    苒苒再一次沉默下來,好一會兒後才低聲說道:「媽,我今天很累了,你讓我好好考慮考慮,我過兩天再給你答覆,好不好?」

    韓女士探究地看了女兒片刻,沒說什麼,只起身拎了包往外走。她可以先退一步,不過卻不表示她可以妥協,道理已經和女兒講明了,不管女兒願不願意,最後都得按照她的意願來。以前是這樣,以後也必須是這樣!

    苒苒沒去送韓女士,聽著房門哐地一聲關上,她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累,真的累,從內到外,從jīng神到ròu體,沒有一個地方不在叫囂著累,活著真累!可偏偏連死的勇氣都沒有,所以只能繼續這樣活下去。

    她閉上了眼,想放聲哭一場,卻發覺眼眶裡一片gān涸,竟是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這樣的家庭,這樣的父母,她不是沒想過要逃脫,狠下心來拋棄這一切桎梏。她也曾勇敢過,在那年少無懼的年代,不管是對生活還是對愛qíng,她都有著飽滿的熱qíng和無盡的勇氣……可惜,她終歸是個俗人,一個懦弱的俗人,一個早就向生活低下了頭顱的懦弱的俗人。

    邵明澤有什麼不好?他年輕,有家世,有相貌,有能力,實在是一個不錯的結婚對象,配她真是綽綽有餘了。既然與父母之間都能相互算計、考量得失,難道還想在婚姻里尋求真愛嗎?她到底還在幻想什麼?又在奢望什麼?

    苒苒靜靜地躺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上扣著的那個吸頂燈,簡簡單單的圓形,散著白晃晃的光。這盞燈還是她後來換上去的,和房子的裝修風格很是不搭,可她偏就喜歡這樣的,覺得亮堂,不像那些華麗繁複的水晶燈,看著燈泡不少,可就算是全都開了,屋子裡也是一片模糊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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