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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22:47 作者: 罪加罪
門鎖發出清脆的聲音,浴室的門從裡面打開。淺深好像經歷了一場大戰,臉色蒼白,上半身的衣服都濕了。
「對不起。」
兩個人忽然同時開口。
「對不起……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淺深急切地要向他解釋。
辛梓不知自己該拿出什麼樣的表qíng,他的臉色也有些蒼白,她那樣劇烈的牴觸反應是他始料不及的,可是,她那副就要哭出來的表qíng讓他的心驀然抽在一起。辛梓走近她,心疼地把她抱過來,淺深的身體有一瞬間僵硬。
辛梓輕拍著她的背,試著讓她放鬆下來:「小傻瓜,不必為這種事跟我道歉。是我不好,我今晚不知怎的頭腦發熱……你不要怪我,是我太急了,沒顧慮到你的感受。」
「我……」
「你不願意我不會bī你,我們慢慢來。」辛梓柔qíng地對上淺深不安的眸子,勾了勾她的鼻子,「你沒有錯,所以不要難過,嗯?」
不說還好,一說,她今晚不知第幾次了,抽了抽鼻子,又想哭了。
辛梓看她還在糾結的樣子故作無奈道:「好了,不准哭,哭了明天我怎麼帶你去見人。」
淺深貼在辛梓胸前,疑惑道:「什麼人?」
「上次就想帶你去見了,不過那天我們吵了一架沒去成。」
是那次……淺深想起來了:「到底是誰?」
辛梓笑了笑,說:「我媽媽。」
五十四問
清晨,第一縷陽光灑入的時候,淺深還睡得很沉,室內已經微亮,陽光透過rǔ白色的窗簾蒙出一層金色。又過了多時,淺深才醒過來,看看時間,已經九點了,今天是周末,要是以往她肯定睡到日上三竿,可今日不知為何,夜裡迷迷糊糊醒了好幾次。她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只是這麼一個小動作立刻引來身後人的尋問:「醒了?」
聽聲音他應該已經醒了多時,淺深轉了個身,面朝辛梓,微微一笑:「你醒多久了?」
辛梓額前的碎發微濕,像是剛洗過:「我都晨練回來了。」
淺深錯愕:「啊?你都去晨練過了?你怎麼起得來?」
辛梓覺得她這樣吃驚的表qíng可愛極了,笑道:「我習慣早起,你昨晚睡得不好,不如再睡一會?」
昨晚睡下後,他抱著她還能感覺到她不時微微顫抖,心中不忍,更是自責,這種事急不來,是他讓她害怕了。
淺深卻已起身,搖搖頭說:「不了,不是說要去見你媽媽嗎,我得準備一下。」她一面下chuáng,一面又開始不滿道,「這種事你要跟我早說!我得提前買好禮物,也要提前去美容院保養一下不是,唉,鬱悶吶,你怎麼昨天才跟我說。」
辛梓靠在chuáng上忍俊不禁,昨晚當他告訴她要帶她去見他母親的時候,她就針對這個問題立刻開始喋喋不休,埋怨他不事先讓她有個心理準備,又拼命問自己婆婆喜歡什麼,要買什麼禮物,她怎麼打扮比較好,一張小臉都要皺到一起去了。辛梓忍了很久,關於他母親的現狀他仔細想了想,還是沒有先告訴她,只是說他媽媽不挑剔,她只要跟他去看看就可以了。
最後,辛梓好不容易才阻止了淺深購買一堆昂貴禮品的念頭,只是提了一個水果籃就出發了。
淺深看看後頭的籃子,顯然不滿意,反覆問道:「就這麼一個水果籃,你媽會不會覺得我太怠慢了?不行,你讓我再去買點。」
辛梓側頭看看她,安慰道:「真的不用,到了,你就知道了。」
淺深一臉疑惑,再問,辛梓卻不願多說。
這日陽光正好,天氣也不似前段日子那樣寒冷,淺深jīng心打扮了一番,穿著最保守端莊的白色短大衣,白色及膝皮裙,再配上一雙小牛皮長靴,這樣儀容儀表上應該沒問題了。淺深坐在車裡望著窗外逐漸空曠起來的風景,心中有些疑慮,更多的還是擔心,絕對比她一個人抵擋自己那一家子的威勢都緊張。辛梓從沒跟她提過他母親的事,她只知道他有一個變態的繼父,至於他母親,淺深只好自己在腦子裡勾勒出一個稍顯和藹卻又有點嚴格的婦女形象,她從沒對自己這麼沒信心過,所以,暗暗握拳發誓今天絕對要溫婉到底,不能露出半分小xing子。
「我們到了。」
思慮的時間過得特別快,淺深回神的時候辛梓已經把車子停好,熄了火。她朝外頭看了眼,立刻呆住,不確定地問辛梓:「是這兒……嗎?」
「嗯,下車吧。」辛梓平靜地應了聲。
辛梓拿著水果籃子下了車,淺深跟在他身後,還處在震驚中。這個地方,她再次環顧了下四周,確定這兒是一家私人療養醫院。不遠處有一片空地,有一些看似病人的人在看護的陪同下或是坐著曬太陽,或是吃東西,或是發呆,只是她們有一個共同的特徵,全部都目光呆滯,有些神志不清的樣子。
「辛梓……」淺深急步走到辛梓身邊,忽然明白了他先前沉默的意思,心中莫名難受起來。
辛梓轉過身,朝她伸出手,面上依舊是淡成一片的表qíng,碎發溫柔,目光清淺:「她在樓上。」
她握住他的手,兩人一起來到一間病房前,已經有一個中年醫生在那裡等他們,辛梓上前跟他握了握手,很誠懇地說:「徐醫生,辛苦你了,我母親最近怎麼樣?」
「這沒什麼,我的本職而已。你母親的狀況最近不錯,還是比較穩定的。」徐醫生看了眼淺深,禮貌地笑了笑,「那你們進去看看她吧,我先走了。」
徐醫生走後,辛梓並沒有急著進去,他站在門口,回頭靜靜地看著淺深說:「淺淺,裡面就是我媽,如果……等下她有什麼不太好的舉動,你不要見怪。」
淺深愣了下,隨後立刻反應過來,裝作生氣地說:「你說什麼呢,快進去吧。」
辛梓笑了下,推開門,不大的病房,裡面有一張白色的chuáng,兩個chuáng頭櫃,一個小沙發,一個小茶几,還有一個雙門衣櫃。淺深幾乎是立刻就看到坐在沙發上的那個老婦人,但是,和她想像中的形象相差太多。她既不和藹也不嚴厲,花白的頭髮,深陷的皺紋,一雙渙散的眼睛直直盯著前方,嘴唇不停地哆嗦著,而她的那一雙手更是黝黑粗糙,辛梓的媽媽就是一名典型得不能再典型的勞動婦女。
「媽,」辛梓很自然地走上前去把水果籃放下,握住母親的手,關切地問,「我來看你了,最近有沒有乖乖的?」
他母親並沒有反應,呆呆看他一眼,如此陌生呆板的目光,辛梓卻好像習以為常,依舊笑容滿面地注視著自己的母親,淺深見了心中酸楚。
「你母親最近胃口不錯,做什麼都很配合。」一旁的護士回答道。
辛梓點了點頭,又繼續非常自然地說:「媽,你猜我今天帶誰來看你了?」
他自然得不到回應。
「淺淺。」
他回頭叫了她一聲,淺深意會立刻走到他身邊蹲下,辛梓牽過她的手對母親說:「她是淺深,你媳婦,我今天帶她來看你,媽,你看看我們。」
淺深也伸手握住那隻蒼老的手,溫聲道:「媽,我是淺深,對不起,本來上次就要來看你,可因為我任xing鬧脾氣耽擱了,你不要怪我。」
辛梓側頭溫柔地看著淺深,眸中盛滿了感激與欣慰。
辛媽媽歪著頭愣愣地看著淺深,忽然猛地抽回手,對著空氣大喊:「兒啊,兒啊,你在哪裡?兒啊,兒啊……」
淺深一愣,就見辛媽媽站起來開始在房裡四處打轉,好似房裡沒有他們兩個人似的,一個勁地喊,護士小姐立刻跟在她後面以防她傷著自己。
他們在病房裡呆到午後等辛梓的母親睡下才出來,淺深微微側頭發現辛梓眼角略有濕潤,神色平靜,目光悲傷。淺深不假思索地牽住他的手,果然有點冰。辛梓立刻回頭看她,見她一臉擔憂,便馬上回以淡淡一笑,安撫xing地握握她的手:「沒事,我們回去吧。」
下樓的時候,淺深知道辛梓心裡不好受,以為他不會多說什麼,她也不想去打擾他一個人沉思,可沒想到他主動提起了家裡的事:「你走以後,我繼父就出事了,他嗜賭成癮,終於玩出人命,高利貸追債追得緊,我媽被迫不賣了可以賣的所有家當,最後債雖然還清了,可她也被bī瘋了。我上大學是靠助學貸款熬過來的,期間還要替小妮付高中學費,還要照顧已經神志不清的媽媽。等我工作後,我把她送到這裡,這裡有最好的看護和醫療保障,我和小妮每周都會來看她。但是,當我能給她安定的生活時,她已經認不出我們了。今天還算好,以往,她還會拿東西砸我們,打我們……」
說到最後,辛梓的聲音越來越輕,直至無聲,站定在一樓的門口,用力呼吸。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他們在各自的家庭里承受各自的不幸,或是貧窮,或是冷漠,或是bàonüè,或是死亡,在不幸面前他們曾經獨自奮戰,即使頭破血流,遍體傷痕,心力憔悴,卻無人知曉,無人疼愛。他們在迷失對方的八年裡到底各自受了多少苦,往心裡流了多少淚,灼燒了多少思念,如今想來竟是心底蒼涼,一言難盡。
「辛梓。」
淺深站到他面前,仰起頭,望進那雙清潤的眼眸,異常堅決地說:「我們各自的家庭都不幸,但是,我們可以組建一個幸福的家庭。所以,你不用難過,以後我都會陪著你的。」
辛梓呆愣片刻,忽而笑了起來,那溫存的面容比冬日的陽光還要溫暖,目光柔亮,他啟唇,gān淨的聲音無比溫柔:「好。」
淺深忽然想起一首歌,梁靜茹的《屬於》:
屬於我的昨天之前的結局
我決定我的決定
屬於我的明天之後的憧憬
我迷信我的迷信
屬於我們點點滴滴的傷心
我們要各自忘記
屬於我們閃閃發亮的愛qíng
我們再一起努力
……
生命總有困難,生活總有褶皺,過去的沉重如果無法隨風飄散,就讓我們一起攜手前進,乘風破làng亦不再是難事,在未來的路上,有你在,我就什麼都不怕。
之後的幾天,辛梓格外忙碌,早起晚睡,有時候都沒法送淺深上班,他總是很愧疚,可是淺深並不在意這些,她擔心他把身體弄垮。但是,辛梓告訴她這幾天忙過以後,他想要帶她出去玩,希望她也能在這兩天安排下自己的工作好騰出時間。當然,「出去玩」,這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而辛梓真正的意思,是----度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