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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22:47 作者: 罪加罪
    「住手!」她突然冷聲喝道,「倪淵,馬上放開他。」

    倪淵充滿危險的眸子閃了閃,慢慢恢復清明,他稍稍鬆了手,我立刻推開他咳嗽起來,這小子還真是急紅了眼,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打人。

    「淺深……」

    「你出去。」她看都不看那少年焦急的模樣,匆匆抹了下臉上的淚痕,冰冷冷地說,「你滾,我不想看到你,我不要你假好心。」

    他們姐弟這種冷漠奇怪的相處模式我現在已經見怪不怪,這個少年是她繼母嫁過來時帶來的兒子。那少年桀驁不馴,冷酷異常,卻唯獨對梁淺深的話惟命是從,被淺深冷嘲熱諷的時候時常露出受驚的樣子。他用仇視的目光瞪了我一會,又很不舍地看了眼淺深,然後默默走出門去。

    他走後,她堅持不懈地問我:「你會幫我的?」

    我不忍再看到她悲傷的眼神,嘆氣,點了點頭。

    我最終還是順了她的意,開著寶馬車送她去學校。那天,她jīng心打扮了很久很久,從堆了滿chuáng的衣服里挑選出一件粉藍色的外套,短裙,長靴,絨帽,等一切妥當之後她站到我面前淺笑著問:「怎麼樣?看不出什麼吧?」

    我這時候方明白過來,這兩日她每天都好好地用餐都是為了讓自己氣色看起來紅潤一些,心裡有些酸澀,我很認真地圍著她轉了一圈,用非常肯定地口吻讚嘆道:「很好,很漂亮。」

    其實,我有些好奇,能讓她這麼喜歡的男生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按照事先說好的,我摟著她做出一副親熱的樣子,當我吻她的時候,我感到她瞬間僵硬的身體本能地抗拒我,我猶豫著要不要放開她,可她突然靠向我主動摟住我的脖頸。我想,那個男生應該已經在我們身後看到這一切了。

    我離開的時候只是從後視鏡里隱約看到一個清瘦的身影,沒有什麼特別。

    傍晚,我去學校接她,她沒有上車,也沒有看我,沉默地走到學校後牆,我正要問她來這做什麼,可一看到橋頭的人我便立刻明白了。

    那就是她心上的人,和我早上那遠遠一瞥感覺一樣,是一個很普通的男生。我甚至看了他好幾眼,可還是記不住他的模樣。淺深什麼都不做,就是遠遠地看著他。他站了多久,她便看他多久。我知道現在我讓她走她也不會走的,橋那頭的人似乎在流淚,而她也一直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可全身已經顫抖得失控。

    其實,在以後的幾年,我再也沒見梁淺深哭過,或許,她在這一天把眼淚都流盡了。

    初曉時分,他終於離開,等我們確定看不見他的身影之後,她猛地衝到橋上放聲大哭,到最後幾乎昏厥過去。

    過了一個星期,我陪她去辦理退學手續。我和她並肩走著,忽然她挽上了我,我不用看也知道那個叫辛梓的男生就在附近。果不其然,他站在前面不遠處,我們從他面前走過的時候,淺深低著頭目不斜視,我卻忍不住好奇回頭看了他一眼。那確實是一個平凡的男生,可他那深似海的眼眸散發出來的bī人魂魄令我為之一震。他面無表qíng地看著我們走過,我猜不透那雙眼裡藏了幾分恨意,只知道他確實如淺深所說,是一個堅qiáng無比的男生。

    那時候,我還替他們這一對遺憾難過。可僅僅半年,我就開始慶幸他們的分手,不然,我怎會有機會如此接近這樣特別的她?可即便是這樣,她的心已經上了鎖,不再為任何人開啟,就算她對我笑,也是落寞的。不過,我沒有放棄,我想jīng誠所至,金石為開,我自認為自己是高gān子弟,各方面也是出類拔萃,總有一天,我可以比過那個人,走進她塵封的心靈。

    她退學以後我和她的關係越來越融洽,倪淵跟我道了歉,也時常跟在我們身邊。即便被淺深冷眼鄙夷千百次,可他還是執拗地對她好,就像頭小倔驢怎麼都拉不回。逐漸的,淺深對他的態度也有所改觀,只是淺深從不允許他叫她姐姐,他們便以小白大白互稱。

    我們一起到美國留學,我改了專業跟她一起都法律,而那也是我人生過得最快樂的五年。三個人一起學習,一起遊山玩水,幾乎週遊世界。

    也許真的是我過於天真,即便她漠視我們的婚約,我也以為那只是時間問題。

    可我錯了,當我從美國外派公gān回國,有一個晴天霹靂正等著我。

    我眼睜睜地看著他摟著她的腰,溫文爾雅地對我笑道:「顧景然,是嗎?」

    四十三問

    四十三問淺深多逗留了兩天,等顧景然把案子辦完了一起回去,景然開車送她回事務所。淺深一路上都在睡,倦容明顯,眼底的青黑色勾勒出一雙好看的熊貓眼。

    車子在事務所前停下,景然把淺深叫醒,淺深似乎很不滿有人把她從睡夢中叫醒,皺著眉往外頭張望了下,軟軟地伸了個懶腰還是不想下車。

    景然見她這副慵懶可愛的模樣心中一暖,可想到她自那件事之後身子便落下了病根,這次又病了那麼久,不禁擔憂道:「真這麼累的話,不如我直接送你回去?」

    淺深不以為然,反身把后座的大行李袋拽上來,查看了下隨身物品都齊了,說:「沒事,這案子結束了我可以稍微休息一兩天。我走了,你自己路上小心。」

    淺深拎著行李站在路邊,目送景然離去才轉過身朝大樓走去。不料,她一回頭便看見一對兄妹正神色各異地看著自己。

    辛嘉妮不停地朝她使眼色,好像眼角抽筋似的,辛梓面無表qíng地看著她,目光深沉。

    三個人三足鼎立地站著,淺深不開口,gān脆把行李袋放在地上,任他們瞪著自己。可是,比耐心有誰能比得過辛梓。不過,淺深不是三人中最弱的那個,因為過了一會嘉妮已經受不住出來打圓場了。

    嘉妮上前挽住淺深,嗔怪道:「梁,你怎麼出差都沒告訴我哥,他這兩天可擔心了……」

    「小妮,不必多說。」辛梓打斷嘉妮,素淨的臉上平淡無奇,「我先回公司了。」

    嘉妮急得猛掐淺深,淺深痛得倒吸口涼氣,可愣是保持緘默,一句話都不說。小妮丫頭說到底還是站在老哥這邊的,下了死心狠扭她嫂子。淺深咬著牙,面目頗有些猙獰地瞪著嘉妮,聲音透過牙fèng惡狠狠地說:「我在那跟景然偶然碰到的,信不信隨你們。」

    她一把扯開嘉妮的手,皺著一張臉忙不停地揉著自己的胳膊,這死丫頭還真下得了手,鐵定內出血了。

    辛梓還沒走遠,聽到這話略微停頓了下腳步,隨即快步走到車子前,上車離開,沒置一詞。

    嘉妮緊跟著淺深進到辦公室,一關上門就開始連續轟炸:「你去出差好歹跟我哥說一聲。你知不知道那天早上他見你人不見了,行李也沒了,慌成什麼樣了?」

    「什麼樣?」淺深不慌不忙地打開電腦,悠哉地應付著嘉妮。

    嘉妮被梁淺深如此無所謂的態度激怒,上前一步兇猛地合上她的筆記本電腦,一臉痛心地說:「你別嚇我哥好不好,你明知道他那麼在乎你,你怎麼老是折騰他。手機不接,也不按時回來,還是跟那個顧律師一起回來。我哥天天往事務所跑等你回來,可你剛才還這麼對他,你讓他怎麼想。」

    在乎她?這話怎麼聽怎麼彆扭。

    淺深挪開嘉妮的手,打開電腦,淡淡地說:「我跟你哥自有我們的相處模式。現在是工作時間,請辛律師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嘉妮一愣,沒想到淺深會直接給她下逐客令,氣焰消了大半,一時還反應不過來。

    淺深修長的手指快速地在鍵盤上飛舞,頭也不抬地又問了一遍:「還不出去嗎?」

    「梁……」

    「說話要注重場合,注意公私分明。」

    嘉妮悻然出門,她沒有他哥的好修養,關門的時候非常用力,淺深覺得辦公桌都隨之震了震。她一出去,淺深立刻推開筆記本,哪還有半分剛才淡定自若的樣子。她站起來在辦公室里緩慢地繞著圈,她不想讓自己靜下來,仿佛只要一靜下來她就沒法思考。

    他們之間存在著一個很奇怪的氣場,行走在那氣場周圍如履薄冰,她時常會覺得透不過氣卻也不敢輕易衝破。他們遙遙相對,彼此相望,沒有人願意先跨出那一步,先向對方伸出手,好像先行動的人便會遭到無qíng的打擊,然後灰飛煙滅。

    她從行李袋的內層拿出一個小木頭人,歷經時間的洗鍊,加上它的主人總是喜歡把它捏在手中撫摸,長久以來那上面原本清晰明朗的刻痕變得模糊平滑,早已辨不出那是照著她的容貌刻的了。

    「如果你還有那麼一點愛我就告訴我。不論你能不能接受,我都會把當年的事都告訴你。」

    淺深摸摸小木頭人的鼻子聲說道,然後專注地盯著它好一會,最終苦笑一下:「你還是不肯說。這就是你折磨我的方法嗎?讓我永遠猜不透你心裡想的是什麼,徒留我一人煩惱難過氣憤。可是辛梓,我真的好累。」

    快到下班的時候,淺深拎著行李袋跟所長打了聲招呼先走一步。心頭亂七八糟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回哪裡,回別墅,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萬一自己又管不住qíng緒口無遮攔只會使qíng況更糟,可回自己家她又覺得會讓這場冷戰越發不可收拾。

    走出電梯她也沒下好定論,只是當她迎面撞上一個人後,她抬頭一看,心底立刻冷笑回家這事可以往後延延,因為現在有更麻煩的事等著她。

    易玥珊戴著大大的墨鏡等在一樓大廳,也不知在那呆了多久了,她見淺深出來急忙上前截住她。

    玥珊稍稍把墨鏡往下移了移,露出那雙水潤的眼睛,小心謹慎地跟淺深說:「梁小姐,我特意在這裡等你,我們能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談談嗎?」說完,又迅速把眼鏡戴好,好像這裡很危險,處處有狗仔。

    梁淺深平生最痛恨小三,家裡那位阿姨是個大小三,眼前這個是個小小三。小三也就罷了,可明明是小三卻還毫無自知之明地露出柔弱可憐的樣子,好像梁淺深才是那個橫刀奪愛的第三者,那就真的讓淺深恨上加恨。

    好啊,她今天本就心qíng不慡,易小姐願意前來當pào灰,她何不稱了人家的心愿呢。

    「那就找家咖啡廳吧。」淺深把那番心理活動藏得很好,表面上和煦地笑了笑。

    玥珊帶著她選了一家不起眼的咖啡廳坐了下來,可玥珊似乎還不怎麼放心,又挑了店裡最裡邊的位子坐下。淺深暗暗冷哼,你還真把自己當作是大明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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